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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志》卷一 魏書一 武帝紀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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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武皇帝,沛國譙人也。姓曹,諱操,字孟德,漢相國參之後。桓帝世,曹騰爲中常侍大長秋,封費亭侯。養子嵩嗣官至太尉,莫能審其生出本末。嵩生太祖。

《三國志》卷一 魏書一 武帝紀第一

太祖少機警,有權數而任俠放蕩,不治行業,故世人未之奇也。惟樑國橋玄、南陽何顒異焉。玄謂太祖曰:“天下將亂,非命世之才,不能濟也,能安之者。其在君乎!”年二十,舉孝廉爲郎,除洛陽北部尉遷頓丘令,徵拜儀郎。

光和末,黃巾起。拜騎都尉,討穎川賊。遷爲濟南相,國有十餘縣。長吏多阿附貴戚,贓污狼藉,於是奏免其八;禁斷淫祀,奸宄逃竄,郡界肅然。久之,徵還爲東郡太守。不就,稱疾歸鄉里。頃之,冀州刺史王芬、南陽許攸、沛國周旌等連結豪傑,謀廢靈帝,立合肥侯,以告太祖,太祖拒之。芬等遂敗。

金城邊章、韓遂殺刺史郡守以叛,衆十餘萬,天下騷動。徵太祖爲典軍校尉。會靈帝崩,太子即位,太后臨朝。大將軍何進與袁紹謀誅宦官,太后不聽。進乃召董卓,欲以脅太后。卓未至而進見殺。卓到,廢帝爲弘農王而立獻帝,京都大亂。卓表太祖爲驍騎校尉,欲與計事。太祖乃變易姓名,間行東歸。出關,過中牟,爲亭長所疑,執詣縣,邑中或竊識之,爲請得解。卓遂殺太后及弘農王。太祖至陳留,散家財合義兵,將以誅卓。冬十二月,始起兵於己吾,是歲,中平六年也。

初平元年春正月,後將軍袁術、冀州牧韓馥、豫州刺史孔伷、兗州刺史劉岱、河內太守王匡、勃海太守袁紹、陳留太守張邈、東郡太守橋瑁、山陽太守袁遺、濟北相鮑信,同時俱起兵,衆各數萬,推紹爲盟主。太祖行奮武將軍。二月,卓聞兵起,乃徙天子都長安。卓留屯洛陽,遂焚宮室。是時紹屯河內,邈、岱、瑁、遺屯酸棗,術屯南陽,伯屯穎川,馥在鄴。卓兵強,紹等莫敢先進。太祖曰:“舉義兵以誅暴亂,大衆已合,諸君何疑?向使董卓聞山東兵起,倚王室之重,據二週之險,東向以臨天下。雖以無道行之,猶足爲患;今焚燒宮室,劫遷天子,海內震動,不知所歸,此天亡之時也。一戰而天下定矣,不可失也。”遂引兵西,將據成皋。邈遣將衛茲分兵隨太祖。到熒陽汴水,遇卓將徐榮,與戰不利,士卒死傷甚多。太祖爲流矢所中,所乘馬被創,從弟洪以馬與太祖,得夜遁去。榮見太祖所將兵少,力戰盡日,謂酸棗未易攻也,亦引兵還。

太祖到酸棗,諸軍兵十餘萬,日置酒高會,不圖進取。太祖責讓之,因爲謀曰:“諸軍聽吾計,使勃海引河內之衆臨孟津,酸棗諸將守成皋,據敖倉,塞轘轅、太谷,全制其險。使袁將軍率南陽之軍軍丹、析,入武關,以震三輔。皆高壘深壁,匆與戰,益爲疑兵,示天下形勢,以順誅逆,可立定也。今兵以義動,持疑而不進,失天下之望,竊爲諸君恥之!”邈等不能用。太祖兵少,乃與夏侯惇等詣揚州募兵,刺史陳溫、丹楊太守周昕與兵四千餘人。還到龍亢,士卒多叛。至銍、建平,復收兵得千餘人,進屯河內。

劉岱與橋瑁相惡,岱殺瑁,以王肱領東郡太守。袁紹與韓馥謀立幽州牧劉虞爲帝,太祖拒之。紹又嘗得一玉印,於太祖坐中舉向其肘,太祖由是笑而惡焉。

二年春,紹、馥遂立虞爲帝,虞終不敢當。夏四月,卓還長安。秋七月,袁紹脅韓馥,取冀州。

黑山賊於毒、白繞、眭固等十餘萬衆略魏郡、東郡。王肱不能御,太祖引兵入東郡,擊白繞於濮陽,破之。袁紹因表太祖爲東郡太守,治東武陽。

三年春,太祖軍頓丘,毒等攻東武陽。太祖乃引兵西入山,攻毒等本屯。毒聞之,棄武陽還。太祖要擊眭固,又擊兇奴於夫羅於內黃,皆大破之。

夏四月,司徒王允與呂布共殺卓。卓將李傕、郭汜等殺允攻布,布敗,東出武關。傕等擅朝政。

青州黃巾衆百萬入兗州,殺任城相鄭遂,轉入東平。劉岱欲擊之,鮑信諫曰:“今賊衆百萬,百姓皆震恐,士卒無鬥志,不可敵也。觀賊衆羣輩相隨,軍無輜重,唯以鈔略爲資,今不若畜士衆之力,先爲固守。彼欲戰不得,攻又不能,其勢必離散。後選精銳,據其要害擊之,可破也。”岱不從,遂與戰,果爲所殺。信乃與州吏萬潛等至東郡迎太祖領兗州牧。遂進兵擊黃巾於壽張東。信力戰鬥死,僅而破之。購求信喪不得,衆乃刻木如信形狀,祭而哭焉,追黃巾至濟北。乞降。冬,受降卒三十餘萬,男女百餘萬口,收其精銳者,號爲青州兵。

袁術與紹有隙,術求援於公孫瓚,瓚使劉備屯高唐,單經屯平原,陶謙屯發乾,以逼紹。太祖與紹會擊,皆破之。

四年春,軍鄄城。荊州牧劉表斷術糧道。術引軍入陳留,屯封丘,黑山餘賊及於夫羅等佐之。術使將劉詳屯匡亭。太祖擊詳,術救之,與戰,大破之。術退保封丘,遂圍之,未合。術走襄邑,迫到太壽,決渠水灌城。走寧陵,又追之,走九江。夏,太祖還軍定陶。下邳闕宣聚衆數千人,自稱天子。徐州牧陶謙與共舉兵,取泰山華、費,略任城。秋,太祖徵陶謙,下十餘城,謙守城不敢出。是歲,孫策受袁術使渡江,數年間遂有江東。

興平元年春,太祖自徐州還。初,太祖父嵩去官後還譙。董卓之亂,避難琅邪,爲陶謙所害,故太祖志在復仇,東伐。夏,使荀彧、程昱守鄄城,復徵陶謙,拔五城,遂略地至東海。還過郯,謙將曹豹與劉備屯郯東,要太祖。太祖擊破之,遂攻拔襄賁,所過多所殘戮。

會張邈與陳宮叛迎呂布,郡縣皆應。苟彧、程昱保鄄城,範、東阿二縣固守,太祖乃引軍還。布到,攻鄄城不能下,西屯濮陽。太祖曰:“布一旦得一州,不能據東平,斷亢父、泰山之道乘險要我,而乃屯濮陽,吾知其無能爲也。”遂進軍攻之。布出兵戰,先以騎犯青州兵,青州兵奔,太祖陳亂,馳突火出,墜馬,燒左手掌。司馬樓異扶太祖上馬,遂引去。未至營止,諸將未與太祖相見,皆怖。太祖乃自力勞軍,令軍中促爲攻具。進,復攻之,與布相守百餘日。蝗蟲起,百姓大餓。布糧食亦盡,各引去。

秋九月,太祖還鄄城。布到乘氏,爲其縣人李進所破。東屯山陽。於是紹使人說太祖,欲連和。太祖新失兗州。軍食盡,將許之。程昱止太祖,太祖從之。冬十月,太祖至東阿。

是歲,谷一斛五十餘萬錢。人相食,乃罷吏兵新募者。陶謙死,劉備代之。

二年春,襲定陶。濟陰太守吳資保南城,未拔。會呂布至,又擊破之。夏,布將薛蘭、李封屯鉅野,太祖攻之,布救蘭,蘭敗,布走,遂斬蘭等。布覆從東緡與陳宮將萬餘人來戰,時太祖兵少,設伏,縱奇兵擊,大破之。布夜走,太祖復攻,拔定陶,分兵平諸縣。布東奔劉備,張邈從布,使其弟超將家屬保雍丘。秋八月,圍雍丘。冬十月,天子拜太祖兗州牧。十二月,雍丘潰,超自殺,夷邈三族。邈詣袁術請救,爲其衆所殺,兗州平,遂東略陳地。

是歲,長安亂,天子東遷,敗於曹陽,渡河幸安邑。

建安元年春正月,太祖軍臨武平,袁術所置陳相袁嗣降。太祖將迎天子,諸將或疑,荀彧、程昱勸之,乃遣曹洪將兵西迎,衛將軍董承與袁術將萇奴拒險,洪不得進。

汝南、穎川黃巾何儀、劉闢、黃邵、何曼等衆各數萬,初應袁術,又附孫堅。二月,太祖進軍討破之,斬(闢)邵等,儀及其衆皆降。天子拜太祖建德將軍。夏六月,遷鎮東將軍,封費亭侯。秋七月,楊奉、韓暹以天子之還洛陽,奉別屯樑。太祖遂至洛陽,衛京都,暹遁走。天子假太祖節鉞,錄尚書事。洛陽殘破,董昭等勸太祖都許。九月,車駕出轘轅而東,以太祖爲大將軍,封武平侯。自天子西遷,朝廷日亂,至是宗廟社稷制度始立。

天子東也,奉自粱欲要之,不及。冬十月,公徵奉,奉南奔袁術,遂攻其粱屯,拔之。於是以袁紹爲太尉,紹恥班在公下,不肯受。公乃固辭,以大將軍讓紹。天子拜公司空,行車騎將軍。是歲,用棗祗、韓浩等議,始興屯田。

目布襲劉備,取下邳。備來奔。程昱說公曰:“觀劉備有雄才而甚得衆心,終不爲人下,不如早圖之。”公曰:“方今收英雄時也,殺一人而失天下之心,不可。”張濟自關中走南陽。濟死,從子繡領其衆。二年春正月,公到宛。張繡降,既而悔之,復反。公與戰,軍敗,爲流矢所中,長子昂、弟子安民遇害。公乃引兵還舞陰,繡將騎來抄,公擊破之。繡奔穰,與劉表合。公謂諸將曰:“吾降張繡等,失不便取其質,以至於此。吾知所以敗。諸卿觀之,自今已後不復敗矣。”遂還許。

袁術欲稱帝於淮南,使人告呂布。布收其使,上其書。術怒,攻布,爲布所破。秋九月,術侵陳,公東征之。術聞公自來,棄軍走,留其將橋蕤、李豐、粱綱、樂就。公到,擊破蕤等,皆斬之。術走渡淮,公還許。公之自舞陰還也。南陽、章陵諸縣復叛爲繡,公遣曹洪擊之,不利,還屯葉。數爲繡、表所侵。冬十一月,公自南征,至宛。表將鄧濟據湖陽。攻拔之,生擒濟,湖陽降。攻舞陰,下之。

三年春正月,公還許,初置軍師祭酒。三月,公圍張繡於穰。夏五月,劉表遣兵救繡,以絕軍後。公將引還,繡兵來[追],公軍不得進,連營稍前。公與荀彧書曰:“賊來追吾,雖日行數裏,吾策之,到安衆,破繡必矣。”到安衆,繡與表兵合守險,公軍前後受敵。公乃夜鑿險爲地道,悉過輜重,設奇兵。會明,賊謂公爲遁也,悉軍來追。乃縱奇兵步騎夾攻,大破之。秋七月,公還許。荀彧問公:“前以策賊必破,何也?”公曰:“虜遏吾歸師,而與吾死地戰,吾是以知勝矣。”

呂布復爲袁術使高順攻劉備,公遣夏侯惇救之,不利。備爲順所敗。九月,公東征布。冬十月,屠彭城,獲其相侯諧。進至下邳,布自將騎逆擊。大破之,獲其驍將成廉。追至城下,布恐,欲降。陳宮等沮其計,求救於術,勸布出戰,戰又敗,乃還固守。攻之不下。時公連戰,士卒罷,欲還。用荀攸、郭嘉計,遂決泗、沂水以灌城。月餘,布將宋憲、魏續等執陳宮,舉城降,生擒布、宮,皆殺之。太山臧霸、孫觀、吳敦、尹禮、昌豨各聚衆。布之破劉備也,霸等悉從布。布敗,獲霸等,公厚納待,遂割青、徐二州附於海以委焉,分琅邪、東海、北海爲城陽、利城、昌慮郡。

初,公爲兗州,以東平畢諶爲別駕。張邈之叛也,邈劫諶母弟妻子。公謝遣之,曰:“卿老母在彼,可去。”諶頓首無二心,公嘉之,爲之流涕。既出,遂亡歸。及布破,諶生得,衆爲諶懼,公曰:“夫人孝於其親者,豈不亦忠於君乎!吾所求也。”以爲魯相。

四年春二月,公還至昌邑。張楊將楊醜殺楊,眭固又殺醜,以其衆屬袁紹,屯射犬。夏四月,進軍臨河,使史渙、曹仁渡河擊之。固使楊故長史薛洪、河內太守繆尚留守,自將兵北迎紹求救。與渙、仁相遇犬城。交戰,大破之,斬固。公遂濟河,圍射犬。洪、尚率衆降,封爲列候,還軍敖倉。以魏種爲河內太守,屬以河北事。

初,公舉種孝廉。兗州叛,公曰:“唯魏種且不棄孤也。”及聞種走,公怒曰:“種不南走越、北走胡,不置汝也!”既下射犬,生擒種,公曰:“唯其才也!”釋其縛而用之。

是時,袁紹既並公孫瓚,兼四州之地,衆十餘萬,將進軍攻許。諸將以爲不可敵,公曰:“吾知紹之爲人,志大而智小,色厲而膽薄,忌克而少威,兵多而分畫不明,將驕而政令不一,土地雖廣,糧食雖豐,適足以爲吾奉也。”秋八月,公進軍黎陽,使臧霸等入青州破齊、北海、東安、留于禁屯河上。九月,公還許,分兵守官渡。冬十一月,張繡率衆降,封列侯。十二月,公軍官渡。

袁術自敗於陳,稍困,袁譚自青州遣迎之。術欲從下邳北過。公遣劉備、朱靈要之。會術病死。程昱、郭嘉聞公遣備,言於公曰:“劉備不可縱。”公悔,追之不及。備之未東也,陰與董承等謀反,至下邳,遂殺徐州刺史車胄,舉兵屯沛。遣劉岱、王忠擊之,不克。廬江太守劉勳率衆降,封爲列侯。

五年春正月,董承等謀泄,皆伏誅。公將自東征備,諸將皆曰:“與公爭天下者,袁紹也。今紹方來而棄之東,紹乘人後,若何?”公曰:“夫劉備,人傑也。今不擊,必爲後患。袁紹雖有大志,而見事遲,必不動也。”郭嘉亦勸公,遂東擊備,破之,生擒其將夏侯博。備走奔紹,獲其妻子。備將關羽屯下邳,復進攻之,羽降。昌豨叛爲備,又攻破之。公還官渡,紹卒不出。

二月,紹遣郭圖、淳于瓊、顏良攻東郡太守劉延於白馬,紹引兵至黎陽,將渡河。夏四月,公北救延。荀攸說公曰:“今兵少不敵,分其勢乃可。公到延津,若將渡兵向其後者,紹必西應之,然後輕兵襲白馬,掩其不備,顏良可擒也。”公從之。紹聞兵渡,即分兵西應之。公乃引軍兼行趣白馬,未至十餘里,良大驚,來逆戰。使張遼、關羽前登,擊破,斬良。遂解白馬圍,徙其民,循河而西。紹於是渡河追公軍,至延津南。分勒兵駐營南阪下,使登壘望之,曰:“可五六百騎。”有頃,復白:“騎稍多,步兵不可勝數。”公曰:“勿復白。”乃令騎解鞍放馬。是時,白馬輜重就道,諸將以爲敵騎多,不如還保營。荀攸曰:“此所以餌敵,如何去之!”紹騎將文丑與劉備將五六千騎前後至。諸將復白:“可上馬。”公曰:“未也。”有頃,騎至稍多,或分趣輜重。公曰:“可矣。”乃皆上馬。時騎不滿六百。遂縱兵擊,大破之,斬醜。良、醜皆紹名將也。再戰,悉擒,紹軍大震。公還軍官渡。紹進保陽武。關羽亡歸劉備。

八月,紹連營稍前,依沙塠爲屯,東西數十里。公亦分營與相當,合戰不利。時公兵不滿萬,傷者十二三。紹復進臨官渡,起土山地道。公亦於內作之,以相應。紹射營中,矢如雨下。行者皆蒙楯,衆大懼。時公糧少,與荀彧書,議欲還許。彧以爲“紹悉衆聚官渡,欲與公決勝敗。公以至弱當至強,若不能制,必爲所乘,是天下之大機也。且紹,布衣之雄耳,能聚人而不能用。夫以公之神武明哲而輔以大順,何向而不濟!”公從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