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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五代史》 卷六十六(唐書) 列傳十八大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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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重誨,其先本北部豪長。父福遷,爲河東將,救兗、鄆而沒。重誨自明宗龍潛時得給事左右。及鎮邢州,以重誨爲中門使。隨從征討,凡十餘年,委信無間,勤勞亦至。洎鄴城之變,佐命之功,獨居其右。明宗踐祚,領樞密使,俄遷左領軍衛大將軍充職。(案:以下有闕文。)明宗遣回鶻侯三馳傳至其國,侯三至醴泉縣,地素僻,無驛馬,縣令劉知章出獵,不時給馬,侯三遽以聞。明宗大怒,械知章至京師,將殺之;重誨從容爲言,乃得不死。明宗幸汴州,重誨建議欲因以伐淮,而明宗難之。後李鏻得淮南諜者言:“徐知誥欲奉其國稱藩,臣願得安公一言以爲信。”鏻即引諜者見重誨。重誨大喜,以爲然,乃以玉帶與諜者,使遺知誥爲信,其直千緡。

《舊五代史》 卷六十六(唐書) 列傳十八

重誨爲樞密使,四五年間,獨綰大任,臧否自若,環衛、酋長、貴戚、近習,無敢幹政者。弟牧鄭州,子鎮懷、孟,身爲中令,任過其才,議者謂必有覆餗之禍。無何,有吏人李虔徽弟揚言於衆雲:“聞相者言其貴不可言,今將統軍徵淮南。”時有軍將密以是聞,頗駭上聽。明宗謂重誨曰:“聞卿樹心腹,私市兵仗,欲自討淮南,有之否?”重誨惶恐,奏曰:“興師命將,出自宸衷,必是奸人結構,臣願陛下窮詰所言者。”翌日,帝召侍衛指揮使安從進、藥彥稠等,謂之曰:“有人告安重誨私置兵仗,將不利於社稷,其若之何?”從進等奏曰:“此是奸人結構,離間陛下勳舊。且重誨事陛下三十年,從微至著,無不盡心,今日何苦乃圖不軌!臣等以家屬保明,必無此事。”帝意乃解。重誨三上表乞解機務,詔不允。復面奏:“乞與臣一鎮,以息謗議。”明宗不悅。重誨奏不已,明宗怒,謂曰:“放卿出,朕自有人!”即令武德使孟漢瓊至中書,與宰臣商量重誨事。馮道言曰:“諸人苟惜安令公,解樞務爲便。”趙鳳曰:“大臣豈可輕動,公失言也。”道等因附漢瓊奏曰:“此斷自宸旨,然重臣不可輕議移改。”由是兼命範延光爲樞密使,重誨如故。

時以東川帥董璋恃險難制,乃以武虔裕爲綿州刺史,董璋益懷疑忌,遂縶虔裕以叛。及石敬瑭領王師伐蜀,峽路艱阻,糧運不繼,明宗憂之,而重誨請行。翌日,領數騎而出,日馳數百里,西諸侯聞之,莫不惶駭。所在錢帛糧料,星夜輦運,人乘斃踣于山路者不可勝紀,百姓苦之。重誨至鳳翔,節度使朱宏昭延於寢室,令妻子奉食器,敬事尤謹。重誨坐中言及:“昨有人讒構,幾不保全,賴聖上保鑑,苟獲全族。”因泣下。重誨既辭,宏昭遣人具奏:“重誨怨望出惡言,不可令至行營,恐奪石敬瑭兵柄。”而宣徽使孟漢瓊自西回,亦奏重誨過惡。重誨已至三泉,復令歸闕。再過鳳翔,朱宏昭拒而不納,重誨懼,急騎奔程,未至京師,制授河中帥。既至鎮,心不自安,遂請致仕。制初下,其子崇贊、崇緒走歸河中。二子初至,重誨駭然曰;“渠安得來?”家人慾問故,重誨曰:“吾知之矣,此非渠意,是他人教來。吾但以一死報國家,餘復何言!”翌日,中使至,見重誨,號泣久之。重誨曰:“公但言其故,勿過相愍。”中使曰:“人言令公據城異志矣!”重誨曰:“吾一死未塞責,已負君親,安敢輒懷異志,遽勞朝廷興師,增聖上宵旰,則僕之罪更萬萬矣!”

時遣翟光鄴使河中,如察重誨有異志,則誅之。既至,李從璋自率甲士圍其第,仍拜重誨於其庭,重誨下階迎拜曰:“太傅過禮。”俯首方拜,從璋以楇擊其首,其妻驚走抱之,曰:“令公死亦不遲,太傅何遽如此!”並擊重誨妻首碎,並剝其衣服,夫妻裸形踣於廊下,血流盈庭。翌日,副使判官白從璋,願以衣服覆其屍,堅請方許。及從璋疏重誨家財不及數千緡,議者以重誨有經綸社稷之大功,然志大才短,不能迴避權寵,親禮士大夫,求周身輔國之遠圖,而悉自恣胸襟,果貽顛覆。(《五代史補》:初,知祥將據蜀也,且上表乞般家屬。時樞密使安重誨用事,拒其請,知祥曰:“吾知之矣。”因使密以金百兩爲賂,重誨喜而爲敷奏,詔許之。及家屬至,知祥對僚吏笑曰;“天下聞知樞密,將謂天地間未有此,誰知只銷此百金耶,亦不足畏也。”遂守險拒命。《五代史闕文》:明宗令翟光鄴、李從璋誅重誨於河中私第,從璋奮楇擊重誨於地,重誨曰:“某死無恨,但恨不與官家誅得潞王,他日必爲朝廷之患。”言終而絕。臣謹案:《明宗實錄》是清泰帝朝修撰,潞王即清泰帝也。史臣避諱,不敢直書。嗚呼,重誨之志節泯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