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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自行車的啞巴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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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車的啞巴走了,走在細雪飛飛的那天早晨,沒有人知道他內心到底想的是什麼,留戀不留戀這個世界?反正是走了,街頭那個拐角永遠地不會有他憨實的影子的存在,只留下那條黑色的小哈巴狗在那兒轉悠呻吟,鼻子嗅着啞巴遺留下的氣息,回憶着十年前,它被主人拋棄四處流浪,啞巴收留它的情景,一切的一切都會被人漸漸淡忘。只有,那顆支撐陽傘的黑色大釘子孤零零地紮在那堵黑色的牆上露出釘子頭,褐色的鏽跡包裹着,在寒風中怪異地探着腦袋,訴說着啞巴好幾十年的修車歷史。

修自行車的啞巴作文

啞巴真走了,不會再“嗷嗷”地招手示意顧客,也不會再癡癡地等待九十歲老母送飯的場景出現:那時的啞巴會撐開那把褐色雜木的椅子,用袖子細心地彈了又彈上面的塵土,小心地扶着老母坐下,用着他們自己熟悉的手語,母子倆坐在一起歡快地嘮着家常。有時候滿頭銀絲的老母拄着一根硬梨木柺杖俯下身子靜靜地站在一旁,戴着老花眼鏡,盯着他狼吞虎嚥的吃飯的樣子。我曾背過啞巴跟老太太聊過她的擔心,怕她走了,病了沒人理,啞巴吃不上熱乎的飯,沒人關照啞巴,留下孤零零的殘疾兒受罪。啞巴是她的心病,啞巴是她永遠放不下的心。這個堅強的老人終於放心了,她是我岳父的小學老師,啞巴是她第二個兒子,大兒子曾經是一所中學的老校長。

啞巴是天生的啞巴,在那個拐角修車幾十年,風裏來雨裏去地忙碌着,一直是老單身,不願拖累家人,自己養活着自己,熱情地招呼着客人,熟練地修車、給鎖配鑰匙。從不欺詐收着最低的修車費。我也經常去他那兒修車,多數是紮了胎,我只要一點壞車的大概位置,他立刻就能明白,把自行車翻過來,手拿扳手,鬆螺絲,破開車肚,取出輪胎,找出破地方,用挫挫毛漏氣處,上膠......埋下頭三下五除二就修好了。因爲是啞巴,耳朵是聾的,我沒法和他用語言交流,只好碰一碰他的胳膊,掏出鈔票,放在手上任他去拿,他不會多要一視同仁。如果是簡單的上上螺絲、打打氣什麼的,他就會笑着,手搖一搖示意讓我走人。如果你不走,就會連推帶搡着車子嗷嗷的大叫,我生怕別人誤會出了什麼事,只好趕緊消失。說來奇怪,啞巴認識好多字,也識數,這和她老孃教他有很大的關係,我有時候故意逗他玩,他會在你的或他的黑油手掌上比劃着一次次寫着。如果你還不明白,就會順手抄起廢棄的輻條在地上寫上一連串自己的文字傑作,雖然有些歪歪扭扭,缺胳膊少腿的,大體意思還是讓人能夠明白,他會告訴你他的年齡快65了,他是家中的老二,有一個老母親快90歲了,爸爸走了快二十年了,指着遠方的大山說他的名字叫王大山,哪裏有便宜的車子配件,自豪地豎起大拇指說哥哥是學校的“大拇指”——校長。

來啞巴的車攤子修車的人多,頗具人緣,他會細心周到地修理每個人的自行車,對於女人的自行車也會格外上心,只要有空閒時間總會無償地給擦一擦自行車,“嗷嗷”地笑臉迎送,逗一逗女人領着的孩子,比劃着說,你的孩子好可愛,多大了?他的侄孫子也有到肩膀這般高了,黑油手不時晃一晃,腦袋偏一偏,嘴裏唸唸有詞“嗷嗷”地靦腆笑着,臉上清晰的皺紋也樂開了花。有時候,撿到客人的東西就會着急地走來走去,從不會藏着掖着等着丟失的人,只要是你的東西他會記得很清楚。曾經有個年輕的高挑個女人修車時把皮包拉下,匆匆上班去了,他把皮包小心翼翼地鎖在工具箱子裏,直到那女人着急上火地趕來,他比劃了一下是啥東西,閃動着溫和的眼光,二話不說就還給人家,那女人很是感動,拉開皮包,裏面裝了好多值錢的首飾和錢幣,那女人隨手抽出一百大鈔要感謝,他拒絕了,憨憨地笑着使勁搖手,腦袋一偏嘴一噘小眯眼一瞪裝出生氣的樣子。啞巴這輩子實際上不缺錢花,一個人掙得夠多了,他不喝酒只抽菸喝茶,抽的是自個卷的老旱菸,茶杯用的都是大號的瓶子,他留下夠花的,其餘地都給了老孃保管,最後一次還讓老孃給5.12大地震捐過好幾百快錢,好多都墊補給哥哥家侄子侄女用在上大學上了。

啞巴去了,誰曾想那隻伴隨他左右的那隻黑色的哈巴小狗依然臥在啞巴修車的那個拐角,瑟瑟發着抖,不時發出淒厲的叫聲,如泣如訴地哀嚎着、想着那個古怪的,頭頂光禿,滿臉灰白鬍子,深邃的小眼睛,一身常年不怎麼洗滌的發餿灰色衣服的啞巴。不會了,真的'不會有人能像啞巴給它吃的,時不時捎來幾根香氣撲鼻的骨頭。它絕望地哀嘆着自己的不幸,哭訴着等待着啞巴熟悉的身影,在雪後的早晨平添許多悽清的悲凉。旁邊一顆古槐樹上的禿枝上,幾隻麻雀顫慄着幹叫着,尾巴側擺着,羽毛也抖着,看着漫天的白色的麪粉塗抹着整個世界,刺骨的寒風抖着威風,在他們的小腳上凍出了冰棱,他們不會再享受冬日裏啞巴那個鐵爐子發出的溫暖,儘管是黑色的煙塵。

啞巴的確走了,被吹鼓手的嗩吶高高興興地送走了,難怪我上班好多天路過都沒見他忙碌的身影,聽說他最後幾天生病中了風,時間不長就走了。那個大鐵箱車子也跟着他走了,上面的鑰匙胚子不會再像風鈴一樣晃來搖去,伴隨他走過一年又一年“孤寂”的生命歷程,黑色的橡皮輪子上打磨着光陰,記載着他平淡的“殘疾”一生。我也在想,他是殘疾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