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作文中心 > 散文 > 許仙

許仙

推薦人: 來源: 閱讀: 1.48W 次
許仙


  α:
  我19歲那年春天,在一家大商場的服裝店打工。商場上班,第一件事是化妝,而這一樁,早在高中時期就已經和閨蜜研究透了。此時此刻,我在學校裏的優勢瞬間化爲烏有。店裏的衆多美女面前,成了甘蔗地裏的蔥,相形見絀了。
  唯獨有一位,她姓白,年紀稍大,性情溫和,長相頗爲普通。我們都叫她小白,接觸多日得知,原來她已經結婚許久,而且有孕在身。“懷孕了還上班?”“總是老公的工作不怎麼穩當,人不怎麼踏實嘛。”向來比較八卦的店長回答道。
  情人節那天,店長收到了一個陌生男人的鮮花,高興得像剛出殼的葫蘆娃,於是她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請假溜了。本來當天我、小白和店長三個輪班的,看到這種陣仗也不好攔。僅僅三個人還跑了一個,我和小白多少有些破罐子破摔,生意沒好好做,倒開始拉起家常了。
   “小白,今天過節,你老公送你花沒?”明明她寸步不離店鋪,哪裏收的到什麼花。我只是想給自己孤單的情人節找點安慰。
   “他纔想不到這麼多喲。一天到晚不落屋,我回去能看到他影子就不錯了。而且還要留一堆髒衣服給我,煩得很。”她埋怨着倒也不動氣。
   “成天不回家呀,怎麼得了哦?你不好生管管?”
   “哪裏嘛,他的工作就是在外面跑車,一天到晚寧波呀,溫州的跑。”
  長舒一口氣過後,發現自己是在爲聖人擔憂,於是隨意的問了一下別的:“對了,你老公姓什麼?都沒聽你說過。”
  出乎意料的是,她很鄭重地,幾乎是在用演講的口氣對我說:“姓許,言午許。”
  β:
  今天是女兒10歲生日,我請了好幾桌的親戚朋友,還有同事。着這羣人當中,有一個人比較特殊,他叫阿和,是我前夫。他是個開朗的人,比較吃得開,對着我爸爸他依然叫“老漢”,對着我姨媽、姑父什麼的,也沒見他太多尷尬。而我卻並不擁有他的那種個性,只是長久以來,或者說,從認識的那天起,我在他面前就憂傷不起來,並且在他的開懷面目下一再原諒他的一切。
  宴會散後,我抱着女兒搭阿和的車回家,月光照進車窗,而我無心靜賞。眯着微溼的眼睛,回想起十多年前和他相戀的那一段時光:
  那時,家鄉的河水還很清澈,我和他自以爲是地,在船上四目對望到夕陽西下。沒有來去的人潮,只有彼此的心跳。
  那時,樓下的炒飯還很便宜,我和他旁若無人地,在店裏口口相喂到兩心相消。萬千羨慕的嘲笑,幾個無賴的乞討。
  到家後,他把我和睡着的女兒送上樓,然後默默地離開。我在窗臺望着樓下的他,紅色豐田一步步遠走,像我這顆還在滴血的心。這值得嗎?我也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很傻,想起了一句詩: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γ:17歲那年夏天,高中畢業。班上成績最好的兩個男生向我表白,我很高興,但又很是擔憂,因爲他們兩個我都喜歡。於是我在家裏,偷偷看了一整個暑假的《倚天屠龍記》,想要得點啓示,我在裏面尋覓了一個完美人選。於是我告訴他們兩個,“如果誰能說出這裏面我最喜歡的一個男人,我就做誰的女朋友。還特意提示他們,這個很不好猜。”他們都是特別有心的人,而且對武俠小說,比我精通的多。所以他們的回答都劍走偏鋒,一個說陽頂天,一個說宋青書,都不對。我很殘忍地拒絕了他們,因爲我覺得,美好的青春,是不該賤賣的,所以茜紗窗下,二子無緣。
  28歲的一個冬天,我跟阿和成爲夫妻前的最後一次約會。他送我到我家的樓梯口,臨走時,我問了他相同的問題,他回答我說:“張無忌。不然還能有誰?”我還在發呆,他作勢要走,我一把拉過了他,倒在他的懷裏,說:“也許只有你才最接近我的答案。”
  結婚那天晚上,阿和喝醉了。沒來得及做點該做的,我就翻了一下手機裏那些多如牛毛的祝福短信。看到裏面有一條,是當年追我的其中一個男生髮的。我很驚奇的發現,那應該是一首詩:
  你向我埋怨生活時,我所想的,是脫掉你的珍珠衫
  你向我抱怨難題時,我所想的,是脫掉你的繡羅衣
  你向他投懷送抱時,我所想的,是窺視你受傷離去的影
  你向他輕聲呼喚時,我所想的,是塞住你本就慌亂的嘴
  今夜是誰,在你的耳邊呢喃細語
  今夜是誰,把你的剪影吹彈入戲
  今夜是誰,掀起你的紅蓋頭
  今夜是誰,鑽入你的心窩窩
  而現在,站在原地,我所想的,只是你。
  我只回了一條:謝謝你,我大致找到了當初我等待的答案。
  δ:女兒小學畢業那年暑假,湖南衛視在演《軒轅劍》。她可喜歡那個電視了,每週五的晚上,她就放下巧克力盒子一樣珍貴的電腦,屈尊坐到電視機前。而我則在她的臥室裏上網看看新聞。門縫裏我看見她專注的眼神,忍不住要去親她一下。走到她跟前時,她對我說:“這個大媽年輕時應該很漂亮吧?”
  我仔細一看,原來她說的是葉童。我就告訴她說:“我小的時候,有個電視劇很火,叫《新白娘子傳奇》”
  她很快回答道:“哦,我看了的。原來那個女許仙就是她呀!”
  我很滿意地一笑:“是呀,十足的負心漢。就像你乾爹一樣。”
  女兒若有所悟的:“哎,對哈,乾媽也是姓白,乾爹也是姓許。可是他們沒有孩子呢,不然就是文曲星了。但是,話說回來,許仙始終是男的,她在裏面一點都不漂亮。”
  我發現她好像很不情願的樣子,覺得似乎她對眼前這位大媽演員,有着特殊感情,就像我們小時候喜歡王祖賢、李若彤那樣。於是我安慰她說:“她還演過一部媽媽年輕時候最喜歡的電視。”
   “是什麼?我要看!”
   “叫《倚天屠龍記》,很老的片子了,她在裏面很漂亮。”
  一個月過後,突然有天女兒拉着我說:“媽媽,那個《倚天屠龍記》,我在愛奇藝上看了一半了。我現在不喜歡那個大媽演員了,我喜歡一個男的。”
   “是嗎?媽媽猜一下,是不是那個被人餵了一頓,咬了一口,騙了一回的小正太張無忌?”
   “不,媽媽!他叫曾阿牛。”她回答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