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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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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的女兒


  人的一生就像個調皮的小孩,不經歷了苦難就不會明白什麼是得,什麼是失,但是往往在明白的那一刻卻發現已經沒有迴旋的餘地,只在閉眼間看見未來的影子,虛無又飄渺。
  一
  天又黑了,謝盈望着窗外又在思緒。不時從講臺傳來的歇斯底里也喚不回那離殼的魂。
  是啊,天又黑了!也不知從何時起,謝盈發現義龍的天黑得越來越早,都有些讓人不知所措了。回過神來才發現老師在看她,那眼神複雜得像一團亂亂的麻,她永遠都理不清。謝盈本能地低下頭,心中有些麻木地傷痛。是啊,再深的痛也總是會被時間無情麻木的。有時候謝盈在想,那些被麻木的痛還是否存在她的體內。
  一陣鈴聲將謝盈喚醒,也將老師的極限超出,”你出去!”狠狠的無奈。謝盈沒有反駁,將手機帶上,起身而去,留下身後滿教室的驚鄂。門被重重地關上,屋內是深深的嘆息,屋外是嗖嗖涼風,都刺得人皮開肉裂地痛。
  手機又響了,鈴聲是《女人花》,很動聽的。可謝盈不覺得,她討厭它,甚至是害怕它,卻又不得不聽着它。無法呀!聽着它別人會認爲她更有女人味,男人似乎都喜歡。
  是短信,兩條,都是熟人,謝盈叫他們客戶(專業稱謂吧)。
  第一條:盈盈,老地方,不見不散。老地方?謝盈有些犯難。是啊,她的每位客戶和她都似乎都有一個二人世界的老地方。賓館、旅店、野外,能去的地方就有她的足跡。甚至有一次她將客戶帶去了自己的寢室,當然那是她放假未回家時。
  第二條:盈盈,我已到,白雲賓館307。
  去吧,去吧!風還在狂叫,像瘋牛的長嘯。街上行人稀疏,匆匆的,都似歸家。路邊的燈高高地俯視着一切,發出的淡淡微光卻怎麼也穿不透厚厚的夜色,幾步之遙就停了腳步,留下重重的黑,壓得人喘不過氣。
  這路,唉!謝盈緩緩地行着,路邊的景不禁讓她想起了自己惡夢的開端。說實話,謝盈不願意想起卻又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一次是她的第一次,那時她十六歲。是同學推薦她去的,當然她不答應,可同學說只是陪睡不會那個的。這個她懂,她害怕,沒有原由地。不過最後,那一晚二百的誘餌還是讓她上了釣,如今那鉤的疼仍在發作。同樣的,還是這條街,不同的是那會兒的忐忑與現今的麻木。穿過夜的黑色,白雲賓館。白雲?謝盈從未發現那朵白雲的蹤跡,包括心,也許是因爲她總是在黑夜的時候來到這裏吧(這是謝盈的答案,還不曾說服過自己)。
  對了,就是這兒,她的惡夢。陪睡不陪上?多可笑啊!那次,白雲賓館,第一次。是個男人,三十幾歲,和她。陪睡,事先是說好的。可是,可是那人變卦了,說可以多添一百。不行,她不在乎錢的多少。最終那人強行了,她弱不禁風怎能反抗。完事了,那人無聲地走了,只留下屋內的她與屋外的風。錢在牀邊,用杯壓着,在遛進的風的慫恿下拼命掙扎,想要飛出窗去,匯入夜黑,遮護自己。她哭了,不爲那一下的疼痛,而是心痛,刀絞一般。她忘記了自己那天是如何走出白雲賓館的,夜黑中更加無助。
  307,到了,敲門,六下(暗號而已)。開門的是熟客張翱,三十多歲,有錢有勢,人醜大方,謝盈熟客。”你來了!”“嗯。”“沖涼嗎?”“不了,開始吧!”這些對話不僅讓那男人驚訝,就連謝盈自己也驚鄂,自己是如何練就的。”你還是這樣直接,幾年都沒變,我很喜歡!”幾年?有幾年了嗎?哦,三年了,她都十九了。歲月如梭?哎,別文縐縐地傷感了。謝盈直直地躺在牀上,任由他脫去自己的衣裙。她仰着面狠狠地盯着天花板,白白的,彷彿映着自己潔白的胴體。有時,謝盈在想遠古的人都不穿衣,是否也有像她一樣的人,如果有…,如果沒有…哎,真是個問題啊!
  突然的那一下,還是將謝盈從遠古疼痛了回來。人在動,牀在抖,彷彿地球都在搖擺,有隨時離心的感覺。唉,習慣了!習慣了!有時候,謝盈看着鏡中的那個人時都不認識了。嫵媚、妖豔、可憐,是呀,三年的非人生活把這朵潔白的蓮花也世俗了。夜深了,天也更黑了,連天花板上那唯一的光源也在搖晃,只是分不清那是樓在動,還是人在晃,也許都在顫抖,是在爲她而泣吧。
  完事了。謝盈躺在牀上,目送着那人離開,那目光有種說不出的感覺。躺躺吧,明天回學校。也許是太累了吧,謝盈很快就入睡了。她做了一個夢,夢裏她死了,去了地獄。閻王說她的種種淫罪,罰她進了十八層地獄。她醒了,不是被嚇醒的。這種夢,她也習慣了。再說對她們這樣的女子,還有什麼可怕的呢!有比那些比她爸都老的男人可怕嗎?而她又未何從沒在地獄中遇見過他們?難道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嗎?
  天還未亮,黑麻麻的像魚網。謝盈收拾好自己,容光滿面地去了學校。她不要別人看不起她,她希望、想着自己是一隻潔白的白天鵝。鶴立雞羣在趕早的同學中,寢室、教室、食堂的”三角戀”枯燥而又無趣,卻又不能”越軌。”忍忍吧,一切都會適應,就像她那樣。
  天空不知何時已褪去了一沓黑,換上一身藍色的衣裙,像藍色海洋要洗去她昨夜的污跡。很多時候都是這樣,她希望洗清那顆骯髒的心,永遠,很久。她不在乎她的身體,她只在乎那顆她認爲還活着的心,她希望別人也能在乎,至少在乎那麼一點,她也滿足了。
  二
  放假了,時間不短,看着陸續歸家的同學,謝盈突然想起已有數月未回家了。回家吧,回去看看,哪怕那裏只有令人傷感的淒涼,那也是家呀,有什麼比家更重要嗎?
  回家的車上,謝盈遇見了另一個熟客,有些尷尬,有些無措。”回家?”
  “嗯。”
  “家在哪裏?”
  猝不及防的問題,謝盈很是警覺。是啊,她害怕,害怕自己的事傳播開了,會傷了家人。她也一直幻想能用紙去包住這團火,永遠。可是她不知道,紙是永遠都不可能包住火的。
  下車了,離到站還遠遠的,她不想讓別人知道她家的區域,哪怕是一個很大的區域,那樣她會心安些許。
  回家的路很是難行,稀泥碎石爛得像自家的破房屋。謝盈走走停停,好半天才遠遠地看見家的身影,破破爛爛,像極了母親的臉,看不出多大改變,只是更破舊而已。想回頭,卻擡不動步,也許那就是家的引力吧。路上遇到鄉人,很熱情地招呼着,像一個歸鄉的遊子,只是她不曾衣錦回鄉。
  謝盈見到父親時,他正吃力地挑着農家肥灌溉着白菜。看見謝盈時別提多高興了,放下擔子,接過謝盈輕輕的挎包,滿面的笑容,反而擠出不少的皺紋。望着父親的笑臉,謝盈想哭。
  小白(狗)遠遠地就衝着謝盈叫喚,是不認識了嗎?也難怪,好久都沒回家了。母親是聽着小白的叫聲出來的,見到謝盈,激動得哭了。謝盈望着母親,終於還是將淚忍了回去。
  “媽。”
  “誒,盈盈!”
  母親要給謝盈做好吃的,謝盈知道,哪有什麼好東西,就是白菜添油吧。可是她想嚐嚐,那味道有些懷念。母親很快就做好了,還是那樣麻利。謝盈不明白,麻利的母親,忠實的父親卻爲何改變不了這家的悲慘的命運。
  也許真的是命吧,認了嗎?
  菜,還是那個味道,甜甜的。小時候,謝盈吃菜時總懷疑自己也是父親用農家肥澆大的。現在想想,有些天真。可是如今,她的天真早已經隨風而遠去了,想追卻迷失了方向。
  吃完飯,父親讓謝盈去睡一會。也許是太累了吧,謝盈很快就睡着了。她又做夢了,只是這次她沒有去到地獄,她夢見了她的白馬王子在向她招手,她幸福得想哭。
  醒來時,謝盈發現淚溼了枕巾,這淚,不似當初在賓館流的淚,這是幸福的心血在滴。回想起夢中的白馬人,謝盈不禁想笑,畢竟騎白馬的不一定是王子,也可能會是唐僧!唉,就算是王子又怎樣,難道她也能飛上枝頭嗎?謝盈自嘲而笑,那笑,有無奈,也有不甘!沒有玻璃的窗外什麼也看不見,天又黑了!謝盈揉揉眼,有些頭昏。
  廚房內是父母在談話。”盈盈又瘦了,做些好東西吧。”
  “就是!”
  “小點聲,讓她好好休息吧!”
  謝盈不願聽這些令人傷感的話,徑直出了前門。外面是層層的黑,延伸到山的那邊,遠遠地風在吹,搖擺着樹,推攘着竹,嘩嘩的,嗖嗖的。謝盈有些奇怪,爲何自己不再害怕這黑夜。
  謝盈還記得,小時候她和小夥伴們一起在夜的懷抱中狂、野。捉迷藏、抓鬼、老鷹捉小雞,躲在黑夜中看着夥伴尋找不到的焦急,好不愜意。那時,謝盈是最會藏的了,幾乎不曾被尋到,夥伴們羨慕,她就自稱是夜的女兒。”夜的女兒?”多好的意境呀,可如今,女兒又是如何在黑夜下謀生的,真是可笑的譏諷!風大了些,像瘋了的人,不停地撞向房牆,彷彿要摧毀她最後的精神支柱。
  “盈盈,進屋吧,外面風大”是父親,”今晚也許會下雨,別涼了。”
  確實,雨是半夜掉下的,砸在房頂,嗒嗒地響。
  那時謝盈剛收到一條短信,是她的熟客。她不想看,卻又不能不看。”盈盈,老地方,不見不散。”謝盈沒有回,接下來的短信也被關機屏幕淹沒了。她想安靜,心靈的淨。
  謝盈發現雨下大了是有水滲到她臉上的時候,涼涼的。父親和母親也醒了,東奔西走地用盆接滲漏的水。謝盈在一旁呆呆地看着,她發誓,要改變這命運,一定要!
  上上下下忙了一晚,雨停了,天也亮了,彷彿那雨也在嘲弄他們。
  昏昏沉沉地過了幾日,又該走了。父親告訴她,要好好學習,才能前途光明。可謝盈總覺得離家的路,盡頭不是光明而是那無盡的黑。她不害怕在黑夜中遇不見她的白馬王子,她是害怕白馬王子發現不了她這黑夜的女兒!就算那白馬人是唐僧,她也希望得到他的救贖,脫離苦海。
  路還是自己的,謝盈很是明白。只不過自己選擇了一條異途。何苦呢,只有無奈。誰願被男人玩弄,難道是錢嗎?
  又收假了,載着父母的期望,揹着沉重的包袱,謝盈不知道這是要去哪兒。是學校?賓館?地獄!謝盈說,她不怕進地獄,卻很害怕去賓館,那路太黑。走的時候,謝盈沒有回頭,她怕那最後支柱的幾間房屋也會在她轉身時垮掉!她更害怕父母那送別的身影,單薄得風一吹就倒了。
  謝盈還記得父親送她去義龍讀書時的背影,就像朱自清《背影》中描寫的一樣,忍不住讓人流淚心痛。
  走吧,將記憶留下,去自己的生活吧。夜的女兒,黑的生活!
  三
  謝盈回到學校就聽說了,鄰班一女生校外賣淫被抓個正着。全校轟動了,全縣振動了,包括謝盈。她慶幸那人不是她,她同情那位‘同行,發自內心的,她不知道何時將會是自己,那時她也希望有人憐惜,哪怕只有一點,她也知足了。
  最終,那位女生死了,割腕,很多血,與常人的一樣紅。謝盈也想割出點自己的血,瞧瞧它有何不同。但是謝盈不喜歡如此死,她想,如果她自殺,她會從夜的樓頂墜下,墜入夜的懷抱,或者地獄,因爲她是夜的女兒。
  這件事情過了之後,縣裏加大了打擊力度,她們圈內人人自危。有好幾周了,謝盈都沒有客戶,她實在坐不住了。謝盈鼓足勇氣,給她的老客戶打了電話。
  “盈盈呦,最近抓得太緊,過段時間再說…。”
  “盈盈嗎?我現在沒有時間,過幾天吧…。”
  謝盈真是不解,這些平時對她吹什麼公安局長是我哥們,縣長是我大舅的男人如今爲何如此膽小,可笑!
  無聊地又打了一個,嘟嘟的很久纔有人接,是個女的!
  “找誰?”“張總”“你誰?”“客戶!…”
  這樣的場景,這樣的對話,就像家常小菜一般。謝盈翻着電話簿,卻不再撥,她不願再重複那不變的語調。今晚天花板下的燈不會再抖動了,可謝盈反而感到空虛。她在心中狠狠地罵自己賤!
  謝盈突然靈光一閃,想到了什麼,很多時候她也爲自己的小聰明而自豪。謝盈想用手機發短信,無目標地發出,有心者自能領會。
  短信是這樣:你好,我叫麗莎,就讀義龍一中高三X。因家庭原因,晚上在那種地方兼職,如果有意請電話聯繫。隨叫隨到,優質服務。
  能寫出這樣的內容,謝盈都很是驚訝,難道自己真的有那麼賤嗎?隨便編出一個號,發出去,心中有些波瀾。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彷彿要竄到短信那頭。
  一陣鈴聲,不知所措。打開信箱,很長一段話:是真的嗎?你不會是上次割腕的女孩吧?《人鬼情未了》要拍續集了嗎?有些好奇,有些懷疑。
  一連串的問題將謝盈逗樂了,她好久都未這樣真心笑過了!謝盈回了短信:還真被你猜對了,我就是那個女孩,出來玩玩吧!你該不會害怕了吧,那就不用來了,哈!
  發完短信謝盈也忍不住偷偷樂了樂。時間過得真快,差不多追上短信的速度了。回信也很快,彷彿發信的人知道她急迫的心。信中對謝盈很是不服,要約個地方見面,就白雲賓館吧。
  “白雲”,當謝盈看見它時,心也爲之一顫,往事又歷歷在目,也方覺出自己是幹什麼的。去吧,又不是第一次了!謝盈也很想見見短信那頭讓她發笑的人,期待!
  白雲賓館,仍舊立在那路的盡頭,夜的背後。307,謝盈獨自坐在牀頭,在不該來的地方等那本不該等的人。不知爲何,謝盈有些心跳加速,以往可不曾有過。有人敲門,咚咚地就像敲在謝盈的心頭,心跳更快了。門開的瞬間,謝盈呆住了。那人,她不認識,卻又…。也許是那一襲白衫讓她想起自己的夢,原來那騎白馬的不是唐僧呀!這一思緒很快醒來,是不是都忘了自己的身份,謝盈自嘲。
  “你是?麗莎?”
  “是,進來吧。”待到那人緩緩走近時,謝盈才猛然發現,他竟是那樣年輕,和自己一般。應該稱他男孩吧,謝盈想。男孩很拘束,這應該是第一次吧,像極了謝盈第一次那樣無措。
  “你多大了?”謝盈無由地心疼。
  “十八!”謝盈心頭一顫,多好的年華呀!
  “你呢?”
  “十九!”謝盈隨口一答,才突然感覺自己原來都十九了,多好的年華呀!三年的惡夢現在才覺,想哭,卻發現早已無淚!
  “來吧,要我教嗎?”謝盈說這話時可以聽見自己的心滴血的聲響。
  “不不不…,我不是來那個的,我…只…是想來看看你!”男孩很着急,臉都紅了。
  謝盈有些尷尬,也有一絲溫暖。她回頭看了看男孩,一股熱流不聽話地冒了出來。
  “你別哭,別哭,我…”男孩反而急出了淚,謝盈卻笑了,男孩也就又跟着笑了。
  外面的風很大,嗚嗚的,卻也吹不散厚厚的夜黑,遠遠望去,一棟棟高樓都已被吞沒。
  “牀上躺躺吧,外面凍。”
  “不…,我…”
  “不幹那事的,聊聊!”謝盈都納悶自己何來如此想法。聊聊?!男孩拘謹地坐在牀邊,慢慢躺下,很像謝盈當初。肩碰到肩,縮回的速度就像收發短信一樣迅速。謝盈仰面望着燈,沒再搖晃,彷彿萬物都寧靜是爲了聽那兩顆心的跳動、相撞的聲音,咚咚…。
  “你叫什麼?”
  “劉宇凡。”
  “做什麼事嗎?”
  “學生,義龍二中!”學生,謝盈回了回神。是啊,自己不就是學生嗎!一問一答,一答一問,緊張的氣氛有所緩和。
  “多久了?”男孩還是打破了沉默。
  “三年!”
  “三年?”男孩明顯震驚了。是呀,有誰不會爲這個回答震驚?!
  “爲什麼?”
  “錢!”謝盈有些疑問:是爲了錢嗎?她想她也不知道。
  “以後還做嗎?”
  “不知道!”
  “你爲什麼來?”謝盈問出了自己心中最大的疑問,而後就目不轉睛地盯着男孩看。
  是啊,誰會三更半夜來這兒無所事做。”我…”男孩急了,”因爲…”男孩哭了,淚大粒大粒地落下,像珍珠!”因爲割腕自殺的那個女孩是我姐,我想看看她受了多大的苦呀!”男孩激動着,淚仍在流,像謝盈當時的思緒。看着眼前的”珍珠”男孩,謝盈有一陣心疼的感覺。那個女孩…?
  “我知道姐姐在外面的事,我…”男孩不再流淚,只是有些抽泣”我讓她不要這樣,可她不聽。她說她要活得好,活得比別人好!她不想貧窮地像父母一樣過完一生。”謝盈心抖了,這不就是自己的初衷嗎!”她說她爲了錢,可我知道,她不是!不是!絕對不是.”男孩有些激動。是啊,有誰願意這樣頹廢!爲了錢?真的嗎?!”姐姐走了,割腕,應該很疼!姐姐走了,她可以不再受苦了,希望她來世能夠好好地活!”男孩盯着天花板,有些出神。謝盈望着他,心疼得有些不忍心。她不忍心告訴男孩,她這樣的人應該只能去地獄吧,她在夢中夢到了好多次。不過,她也衷心地祝願那個女孩去的是天堂,更希望上帝憐惜,給她天使的翅膀!天使?謝盈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謝盈向窗外看了看,黑!夜!偶爾流星劃空,也許那就是天使吧,美,都遙不可及!
  夜深了,男孩沉沉地睡了,他累了吧!謝盈想睡卻不能入眠。三年的夜生活,改變了她的生物鐘,也改變了她的人,她的命!也許是有男孩在身邊吧,謝盈還是睡着了,沒有惡夢!醒來時,有光從窗外射入,刺眼卻溫暖!男孩就坐在牀邊看着她出神。瞧見她醒來,就迅速轉過頭去。
  “我要走了,去上學。你也要去吧,別遲到了。”男孩回過頭來,眼中充滿着憐惜。
  “你先去吧,我再躺躺。”
  遲到?謝盈忘了她什麼時候沒有遲到過!男孩站起身來,向門走去。謝盈望着他的背影,發現他是那樣地不同,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心中暖暖的。
  男孩搭着門把,轉過身來說:”我能叫你姐嗎?”謝盈全身都顫抖了,包括心。她靜靜地望着男孩,沒有說話。”真希望你別做了,我以後可以養活你,像我對我姐的承諾一樣!”男孩說着又望了望謝盈。謝盈沒說話,男孩輕輕地關上門,走了。屋外咚咚聲遠了,像夜的盡頭,無聲。
  謝盈想哭,她在心中歇斯底里。她願意!她願意!她真的願意!她早想結束這種非人的生活了。可又爲了什麼,謝盈不明白,也不願明白。如今她又迷茫了,該不該說出口?能不能說出口?窗外的光暗了回去,彷彿在提醒謝盈:你是夜的女兒!你是夜的女兒!
  謝盈閉上眼,忘掉一切吧?!
  四
  鈴聲又響了,是《吻別》。謝盈有些不情願地從被子內伸出手,是張翱發的短信。謝盈不想看,她已好久沒做了,不知是否是爲了那個他。
  短信內容:盈盈,老地方,不見不散!這些男人,現在上面放鬆了,就又大着膽子出來了。謝盈有些鄙視這些人,卻又自覺可笑。收拾收拾,還是去吧,自己又是什麼貨色呢?謝盈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忘了吧,那一夜!
  鈴聲又響了,還是《吻別》。謝盈不耐煩地拿起手機,是…劉宇凡!謝盈明顯感覺到了心跳的加速,彷彿就要跳出來,飛到那頭去。謝盈不明白,卻又很清醒。
  短信內容:姐?!我想見你,上次的地方,等你!謝盈拿手機的手在抖,不知道是驚喜,還是激動。她靜靜地坐在牀邊,像維納斯一樣美麗。很長時間她纔回過神來,已有幾條催促的短信。謝盈有些激動,飛快地在屏幕上寫着:劉宇凡,見面可以,在南竹林,我等你!謝盈不知道自己爲何寫這些,好像手指已不由她控制。也許她不想讓他知道她還在做吧。很快她又寫:張總,我身體不好,今晚就不能陪你了,對不起。寫這些,謝盈還是很順手的。
  謝盈去了有些濃的妝,走出門融入夜色,夜的黑很快吞下了她。不過這次的那頭是南竹林,有了一絲光!
  南竹林在學校的南區,密麻的竹,遠遠地看,綠的海洋,偶爾風起,綠波盪漾。夜色中的南竹林,黑黑地點綴些路燈,是個戀愛的聖地。謝盈穿過夜黑到了南竹林,劉宇凡還未來。謝盈立在燈下,燈光將她的影子壓得矮矮的。謝盈看了看四周,沒人,纔想起今天雙休。一陣風過,有些涼,她不禁打了一顫。一片落葉從她臉頰掠過,驚回了她的離殼魂。遠處傳來腳步聲,急卻不亂。劉宇凡的影子遠遠地映在她的臉上,慢慢地又縮了回去,變短,變矮,最後變得和她一樣。
  “姐?!”劉宇凡小心地叫着“你還好嗎?”涼風過,謝盈卻有絲心暖!
  “有事嗎?”
  “想見見你!”謝盈突然回頭看了看劉宇凡,她又想起了自己的南竹之戀。謝盈還記得每次約會都是在這裏,她問:有事嗎?他答:想見見你了!謝盈還知道她對那份愛情是很珍惜的,竟管她那時十六歲。謝盈也知道同學們很羨慕,哪怕是忌妒他們,她甜甜的,可最後,那人離她而去。謝盈也知道他是在看見謝盈吃榨菜,瞭解謝盈家徒四壁後離開的。謝盈知道他是怕她損了他的面子。那時候,謝盈不明白,錢真的那麼重要嗎!如今謝盈仍舊不明白,只是從心底厭惡錢,包括帶錢的字眼,用錢自傲的人,她鄙視,卻又自嘲。
  “你怨你姐嗎?她那樣臭名昭著。”謝盈微微擡頭打破了沉靜。
  “不!我愛她!那不是她的錯”劉宇凡激動着”這個社會不公平,爲什麼我們要受苦受難,有些人卻榮華富貴,劉宇凡冷笑着“命?錢?”謝盈擡起頭,望着劉宇凡淚洗的臉,伸出手替他拭去淚。那淚,熱熱的,粘粘的!劉宇凡停止哭泣,呆呆地看着謝盈,有些思緒。是呀,這個世界怎麼會公平呢?連上帝都有私心,何況凡人!如果公平,怎麼會是男人騎在她的身上,而不是她擺佈那些男人呢?公平?可笑呀!
  “姐姐被抓的那天晚上,那個男人也被抓了,可報道出來的卻只有我姐”劉宇凡狠狠地說”聽說又是錢的重量壓偏了天平。”謝盈有些吃驚,也許那也會是她的結局,死在錢的海市蜃樓前。其實謝盈不知道,劉宇凡已經查到了那個男人,他要做些什麼。一陣涼風過,摘下了幾片竹葉,劉宇凡也不禁地一個寒顫。謝盈遠望,卻穿不透深深的夜黑。
  “去寢室坐坐吧,外面涼!”謝盈轉身向寢室方向走去,劉宇凡醒過神來緊跟在後。人去竹空,連燈光都留戀他們,將影子拉得老長老長,卻也留不下歸去的心。
  謝盈一路走着,出了光,進了黑。遠遠地,謝盈就發現寢室燈亮着。室友?不會!都雙休了。會是誰?上去瞧瞧,有些猶豫,擡起的腳也不知該放哪兒。
  “我去看看”是劉宇凡從後面拉住了她”你等會兒上來吧。”謝盈回過身看了看他,心中有絲暖意。劉宇凡上去了,謝盈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有一種依賴的感覺,幸福的,甜甜的。那感覺也讓她忘了黑的恐懼。謝盈靜靜地等着,她何時如此聽話?!
  謝盈沒有等到劉宇凡叫她,卻聽到了樓上的響動。她一個箭步衝了上去,她還從未發現自己竟然可以如此之快。寢室內一片狼籍,劉宇凡坐在牀上發呆,還喘着粗氣。地上有個人躺着,滿身是血。謝盈想尖叫,卻換不上氣。劉宇凡回過神來時,發現謝盈站在門邊直直地看着他。他擺擺頭,想摔醒自己。血還在流,不知道是他的還是地上那人的。
  “是他!那晚就是他!畜生!”謝盈知道那個“他”,那個沒有出現的人。不知爲何,謝盈一點也不害怕,反而有種快感,一種大仇得報的快感,說不出!謝盈慢慢地走過去,她想看看那男人有什麼不一樣,是多個耳朵,還是少了鼻子。謝盈推翻那人時,呆住了。那人是張翱!謝盈搖搖頭,眼前還是張翱!難道是自己回絕他之後,他趁着雙休來等她?應該是了!
  “別看了,已經死了!”劉宇凡動動嘴,聲音有些顫抖。謝盈擡頭望着劉宇凡,有些害怕,有些心疼,有些迷茫。
  “姐,那個人死了,我幫你報仇了!你安息吧!”劉宇凡望着窗外,禱告着。謝盈順着望去,除了黑就是夜,包圍着房屋,包裹着人的心。
  五
  “怎麼辦?現在!”謝盈有些不知所措。是啊,她又能做些什麼呢?劉宇凡沒有說話,徑直走去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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