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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縷秋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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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江岸村的橘子熟了,山野上開始有了紅的色調;張伯望着那秋的顏色,心裏一陣陣歡喜,他整日沒事就愛出門看看,看着那一片的果樹林子,心裏就一陣的踏實,滿臉的皺紋也就順其自然地舒展開了。

那一縷秋散文

他進了裏屋,一隻手利索地推開了屋子的後門,對着廚房裏的張嬸說:“容啊,橘子熟的差不多啦,你待會兒打個電話,叫孩子回來拿。”張嬸似乎並沒有聽見張伯的話語,於是張伯加大了嗓門,走上了廚房的臺階,又對着張嬸說了一遍,“容啊,橘子熟啦,你趕快給兒子打個電話,叫他回來取,就說我把最好的都給他留着啦,”說着,張伯頓了頓,好像若有所思一般,瞥了瞥飯桌上空了好久的一個位置,接着對張嬸說,“叫他把孫子,還有媳婦也都給我帶回來。”

張嬸轉過了臉,對着張伯瞪大了眼睛,說到:“你一天要說幾次啊,待會兒我就去打,不要有什麼事都來打擾我做飯,你要着急,自己打去”,說着,張嬸把菜刀剁在了菜板上,“你現在知道想兒子啦,當初把他趕出去的是你,現在天天要見兒子的也是你,你說你老頭子啊······”

張伯尷尬地搖了搖頭,支支吾吾地說:“哎,都······都怪我,都怪我當初太······哎!希望他不要記在心上纔好啊。”說着,張伯晃着身子,像做錯事的小孩一樣,眼角露出了委屈的紋路,然後,他往廚房邊上的樓梯走去,一步一步走了下去,步子顯得有些吃力。

張嬸也沒有再理會張伯,只是拿起了菜刀子,一刀一刀切下去,切在案板上發出砰砰的'響聲,和着那響聲,眼淚就突然地順着眼角流了下來。

屋外,張伯一個人坐在石凳上,一邊撒些蠟黃的米粒在地上,一邊哼着調兒,看着雛雞點着頭,慢慢地啄食着那些米粒。但總感覺缺了什麼,不停地擺擺頭,看着對坐的另一個石凳,只是,當初坐在石凳上陪他餵雞的那個小夥子不在了,凳子也好像空了好幾年的樣子,一片青黃的秋葉落在了凳子的邊上,夕陽嚇,隱約中凳子上彷彿有着一層的塵埃。

時間彷彿在張嬸的菜板聲和張伯深沉的思慮中流去了,也就這樣突然地,天就黑了;待到張嬸一聲開飯的時候,張伯才從秋風中緩過神來,他拍了拍褲腳的泥土,望望不遠處的村口,好像在期盼着什麼,盯着好一會兒,才又轉身,哼着當年經常給兒子唱的小調兒,進了屋子。他的身後,突然變得一片寂靜了。

夜裏,張嬸拿來了電話,走到了張伯的跟前;張嬸好像有着一種期許,眼神裏充滿了一種希冀,提高了嗓門對張伯說到:

“這,老頭子,我看,還是你自己給兒子打個電話吧,再說,都這麼些年過去了,兒子也該原諒你了,前些天電話裏他還和我提起你,我看,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好歹你們也是父子一場,”張嬸開始變得有些急促,好像不知道該怎麼往下說,頓了頓,接道,“我想,燦兒他會原諒你的,你就自己打吧。”

廚房的大鍋裏的熱氣還在冒着,彷彿要往上頂開屋子的瓦。

張伯兩眼靜靜地盯着那一縷縷飄起的水汽,沒有言語,只是回頭看看那空了幾年的座位,輕輕地點點頭,接過了張嬸手中的電話。

他很熟絡地輸入了他要打的那個號碼,但卻遲疑着不肯撥通,拇指一直在按鍵上徘徊,內心突然開始有了巨大的掙扎;他的腦海裏突然涌現出當年把燦兒趕出家門的情景,然後,手一抖,撥通了那個號碼。

“喂,媽啊,怎麼了,我晚些時候給您打過去成嗎,現在我要開會呢。”電話那頭熟悉的聲音一下子灌進了張伯的耳朵,只是張伯始終沒有開口說話,他也試圖張嘴,但就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媽?怎麼了,您快說話啊,是不是那老頭子又病了,要錢治病啊,媽?,您不說話我可掛啦······”電話那頭的聲音開始變得急促,有有些擔憂和焦慮,“那媽,我領導催我開會呢,先颳了哈,媽。”

就在這事,一旁的張嬸忍不住叫出了聲,“等等!你這孩子,等你爸把話說完再走!”張嬸急得一把捏住了張伯的胳膊,滿臉的急迫。

“燦兒,我是阿爸······”張伯開了口,但聲音顯得顫顫巍巍,電話那頭卻沒有回答,於是張伯接着說,“兒子,你最愛吃的橘子熟了,什麼時候回趟家,都這麼多年沒回來了,爸把最好的都給你留着······”

電話那頭是還是沒有說話,然後,就被掛了,只留下長長的一串嘈雜。

屋裏,所有的氣息都禁止了,只剩下了一鍋熱水在翻滾;冰冷的感覺,凝結了屋裏的兩個人。

這頭夜裏,張嬸沒有再提起這件事;張伯也沒有再問起關於兒子的事情。兩個人,就呆在那信號時有時無的電視機前,看了一個晚上的廣告。

到了黎明破曉的時候,屋外的大頭公雞開始叫早了,張嬸卻已經睡着,哪怕是睡着了,也是一隻手牢牢握住張伯;張伯小心翼翼,沒有叫醒張嬸,悄悄地一個人走出了屋子,提了個竹籃,帶上了一把鏽跡斑斑的短刀,然後拖着那一夜未休的身子,上山了。

天矇矇亮,秋風有些涼,上山的路顯得悽寥,寒冷。

張伯邁着步子,一步步踏在山路上,眼淚慢慢順着臉頰流下,在那不平整的皮膚上留下曲折的淚痕,在秋的風中,迅速凝固······

等到張嬸醒過來的時候,太陽已經上了山崗的高處,雞已經不叫了;張嬸去院裏看了看,沒見到張伯,心裏一緊,捏了一把的汗;她開始有了各種不好的想法,焦急地開始跺腳。情急之下,張嬸敲開了鄰居家的門,找來了村裏的幾個年輕人,說是怕張伯做什麼傻事,要大家幫忙找找。

很快,有村民告訴張嬸說看見張伯大清早地就上山了,張嬸聽了,就連聲說了謝謝,一個人匆匆忙忙敢到了山上的果園裏。

到了果園裏,張嬸找了半天,並沒有找到張伯,張嬸開始往最壞的地方想,着急的眼淚一下子涌出。在園子裏找了半天沒找到,於是張嬸轉身往山下跑,想找些人來幫忙。

秋風吹啊吹,落葉慢慢飄落;張嬸繃緊了神經,努力讓自己的腳部更快些。

突然,一陣風颳過,張嬸在風中恍惚了腳部;她彷彿看見,在不遠處的岩石上躺着兩個人,於是張嬸跑上前去,看清楚了其中一個人的樣子,確定了那就是張伯。

“老頭子,你這個老傢伙!”張嬸激動地高喊着,“你也不和我招呼一聲,就這樣一個人上山,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

“你這老頭子,兒子不在身邊,你要有個三長兩短,我一個人,那可怎麼辦啊······”說着,張嬸略帶着哭腔,委屈而有焦急地靠上前去,爬上了岩石的後背,卻見張伯一臉的笑容看着自己。

但這時,張嬸把目光轉向了另一個穿馬甲的男子身上,那男子弄這一個年輕人的捲髮,揹着張嬸,看過去很像一個人。

誰知,張伯的表情突然變得凝重;他點了點頭,然後,那個年輕的男子轉過了身子,張伯開懷地笑了,張嬸激動地忘記了腳下的石頭,跌坐在了地上。

張伯沒等張嬸問事情的緣由,就自己道了出來,張伯笑着說:“你家燦兒啊,昨晚壓根就不是開什麼會,打電話那會兒啊,我聽見他旁邊有老李的聲音,所以我就料想啊,他回到鎮上了,就想早點上山,摘些橘子,然後搭村裏老周的車給他送鎮上去,給他道個歉,讓他回家看看。”張伯一口氣就說完了,中間沒有絲毫的停頓,讓一旁的燦子一句話也插不進去。

等到張伯說完,燦子趴上了岩石的坡,對着一臉迷糊的張嬸說:“剛好啊,我也想明白了,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吧;所以決定今天早早上山摘些橘子再回家;小的時候經常在橘子園裏偷摘橘子,沒想到今天,又被爸發現了!呵呵!”說着,他對着張嬸挑了一下眉毛。

張嬸似懂非懂一般,點着頭,頭上的一縷白髮在秋風中飄搖,然後他一把手拉住了燦子,抿緊了脣,重重地點着頭,滿足地把眼淚收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