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不離-隨筆散文

仲夏匿了。蟄伏已久的秋意不意洞出——把遠山由黛綠燒開幾抹參差麥黃。指尖掠過涼風，髮梢牽着漠雨，隨心漫遊淺秋。

染了許多莫名的思緒，漸襲的淺秋令我不得否認——對夏天的嬖愛開始遙遠。畢竟清秋入幕，可我的心旌不知何時起，搖曳了一季的繚亂情緒，落了一地斑駁的閒愁。總覺得，淺秋，陽光也溫柔了，是光線曲折了？淺秋，蟬鳴也黯淡了，是殼蛻衰老了？可是，淺秋，我只想兌一盞靜默的小時光，緊握於掌心，像輕靈的羽毛，不飛。

淺秋的日子，不深刻。我坐在陽光裏，眸子裏滲透縷縷涼意。我想刻錄陽光裏無聲的歌唱，我想翻閱月光下無字的'流箋，我想遍走草野上無名的阡陌……一切非偶然興起，只是我還滿蘸顧念，拋卻不了我心無謂的掙扎。怎奈一切如舊，我還坐在我的陽光裏，只是從深深的夏天涉向淺淺的秋天。

淺秋的午後，淡了我依稀的憂思，我是憂心了——昨日的雨滴是否仍淌在傘尖，不諳未來走向明滅，今日的溫暖是否隨陽光一起瀰漫？遠方的你是欣喜抑或狂亂？許多影像疊映於腦海，縈繞成一樹翩躚的落葉，紛零了我的筆端。恰如舒婷所言：因是情緒，所以無可追尋。

淺秋，多少嘗訴悲歡離合，其間冷暖，醉過過方知酒濃，愛過方知情重。或許無從道來，只是那些身陷的時候才明白。一旦踏入囹圄，有多少劫生？有多少緣滅？倉央嘉措詩答：別問是劫是緣。短短箴言， 諦思人間煙火，不問下一刻，不虞後一日，只在斯時靜守。我不洞人事，就不察劫緣，只是不久之後，人事漸了，我還能一如初衷？我在藉時光印證，所有的改變註定，成長必然，只是不願放棄我本初的圭臬。我所思，我所欲，我所求，未必經煙雨濯洗仍光華如初，但信仰是不褪色的——多年之後，無論蛻化與否，惟如斯經綸不改，惟我心之向伊始。

可如今，我的淺秋，蘸了誰的淚水？不明的淚來自不明的眸，或許更源自我的心。不知是清秋淚——闌珊了一夜的燈光。於燈下提筆，卻無處落墨，凝望深情的光芒，不是爲我一人而明，已然照暖我心。自是明瞭沒有一人獨佔的陽光。可我何時這樣一心慼慼？曾爲花開喜，曾爲花落傷，有詩意的爛漫情懷。可如今，我怎會莫名嗟嘆，無事浸在悲歌裏？或許是成長帶來的迷惘，漠然改變曾經的自己。我會一個人踽踽獨行，避開擁擠。我會默走靜僻的阡陌，只是荒涼。可是曾經，許多話題，我絮絮不停，可是曾經，許多朋友，我戀戀不捨……而這個淺秋，我的心淪陷茫然，我一心回首卻無處尋覓，一切那麼近，卻早已不知不覺地遠離。

疏遠了我的曾經，不是我所意——因爲有所戀，因爲有所惜。我是不願，我心念的美經不了滄海桑田，才把一些往事封鎖。若下一個轉角的街頭邂逅，還是要微笑問候。經年有改的輪廓，即使你模糊了，只要記憶還存留，我便會道安好如故。現在終明白，一些瑣碎感懷，不經詩人的筆，卻入了詩行，只因詩意繾綣，無法枉飾。我只道辜負了這淺秋，負了這傾世的柔情。有誰道淺秋爲殤？我謂淺秋應爲生——當八月尾巴剪斷，淺秋亦漸行漸遠，醉胭脂的香葉染開，沁藍的天空彌高，微微浮雲朵朵散去，秋至未至，清秋卻延續。我就把滿心不語託在淺秋的某朵陽光裏，遺落於寂寞的一隅。

淺秋不離，淺秋不語，我才得以安放我的情緒。隨後驀地轉身，不代表我悉數遺忘。相反，一些窖藏只適合淺秋。它醅釀着我心幽結的思路，醇美了這些青蔥小時光。這樣，雖我在淺秋裏尋一道暗渠——卻融化了一雙婆娑的淚眼。不去追問那莫名的眼淚了，望這淺秋輕懷我難言的情緒，推開季節的扉，深深埋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