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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有情到無情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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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暑過了,秋風便愈益多情而又纏綿地從早到晚牽着我們的衣襟不放了,它每天子時從渭河水面生起,輕輕地撩撥着夜的黑髮,掀開夢的帷幕,擁吻寧靜的心靈;走在街頭,被風梳理頭髮的感覺,那是一種詩興的愜意。倒是今秋的雲彩,總是一副若雨若晴的遊離。偶爾從蒼天落下幾滴,也是“兩三點雨山前”,從來沒有過“近砌擲鳴籤,長檐懸素綆”的淋漓,真到地“說是無晴倒有晴”了。

說是有情到無情散文

這不,昨日傍晚還是“爲霞尚滿天”,今天一早就又濛濛細雨了。打了傘,來到署中,便看見在官場浪跡經年而又對文字有些情結的文友的身影。一杯香茗,兩支香菸,對坐相語,我問:

“近來怎麼沒有看見大作。”

“太忙了。”

“忙什麼呢?”

“忙公務。”

我望着窗外星星點點的雨聲和天際的一抹亮色,調侃地說:“你們官場人對文字,嚴格來說是寫作的情結,就像這窗外的秋雨,割不斷又抻不長。”

友說:“願聞其詳。”

是的,古往今來,文人與官場的關係實在是一個微妙而又神祕的話題。自從我們的祖先開了科舉的才路後,“學而優則仕”便成爲賢良文學們改變命運的重要的價值選擇。爲當官而“十年寒窗,九載熬油”,一朝及第,真正恪守文人情懷的雖有唐之賀知章,身居學宮領袖,依然“金龜換酒”,瀟灑風流;宋有王臨川(安石),位至宰輔,依舊詞章旖旎,華彩灼灼;清有紀曉嵐,官至太傅,詩聯佳話,譽滿神州。然而,也有相當一部分人一旦與權柄結緣,就漸漸地對文化敬而遠之了。早年的如那個把詩人張九齡逼到江南去的李林甫,寫得一手好文章,且於文論頗有建樹,然而,醉心黨爭,哪裏還有興趣吟風弄月了呢?偶爾爲之,也不過爲了討皇帝的歡欣而已;後來的有北宋的蔡京,寫得一手好字,卻因爲熱衷於玩弄權術,生生地把一頂書壇巨孽的桂冠讓他的侄兒蔡襄摘了去;在後來,還有那個南宋的秦檜……近代以啓,雖說讀書並不與官場有必然的聯繫,然而,文人入仕途中,倘使依然眷戀翰墨情趣,往往會被目爲不務正業,從而影響升遷擢拔。還是在我年輕的時候,曾經結識過一位才情橫溢的朋友,每每以文會友,倒也氣樂融融。然而,後來的許多年,當我在媒體供職的時候,卻發現他消失了。有一次,偶爾街頭邂逅,他道有高人指點,不再染指文墨,果然春風得意,雖無“一日看遍長安花”的快慰,畢竟爵祿高登了。還有一位詩才噴涌的朋友,早年對現代主義詩歌情有獨鍾,且被目爲文壇黑馬,惜乎後來爲了一個科級的局長而從此休筆,銷聲匿跡了。

官場中朋友在什麼時候會忽然地對文字有了眷顧和思念了呢?又是什麼時候會重新揀起束之高閣的筆了呢?翻閱中國漫長的文化史,會發現令人驚詫的兩種文化現象。一種是在官場失意的`時候,或原職徘徊,欲進不能;或遭遇冷落,屈之一隅;或朋黨齷齪,孤獨寂寞的時候。於是,便生出了“下馬吟君酒,君問何所之;君言不得意,歸臥南山陲”的“離騷”情結,就忽然地有了“衆鳥高飛絕,孤雲獨自閒”的落寞和既然,就有了“深林人不知,彈琴復長嘯”的衝動。想發泄,想說話,想寄託一腔情懷,這時候,文字便如久違的情人,漸漸地投入懷抱了。不消說,這的確是醫治抑鬱的良藥妙方,文章一篇一篇地寫,沉醉於“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的境界中,倒也少了許多的煩惱;要緊的是,這時候,看文人的視角也變了,忽然地覺得與文人們在一起很爽心,很自由,很溫馨,敬亭山的溪水聽起來是悅耳的,碧山的桃花看起來是醉人的。我覺得,這恰是人之作爲人的可愛處,是人的情感一種常態。只是這種情結往往隨着官運的順轉而漸漸地冷卻和安靜下來。其實,在我看來,這似乎也很正常。他們上了那條船,他們的思維就不能不受那種複雜的氛圍的影響,他們不可能擺脫那種氣候對自己人生軌跡的矯正,他們這種患得患失已經成爲一種慣性的運動。用一句成語可以說是“文章憎命達”,用一句理論的語言叫做“二元情結結構”,而如果化了劉禹錫的詩境來描述這種情結,那就是“東邊日出西邊雨”,倒是有情卻無情。另一種就是退休之後,遠離政壇,耐不得寂寞,重拾舊好,舞文弄墨起來。自然不必說了。

筆者雖出身於稼穡門庭,卻生就了一個“心比天高”的性格,自小做過作家夢,畫家夢,書法家夢,無奈“命比紙薄”,文學夢不甚了了,卻曾經一度上了從政的船,說是從政,實際上與經濟治世之道相去甚遠,一生都在意識形態部門徘徊。然而,久而久之就發現,“二元思維”常常會使得生命個體處於兩難境地。譬若身上文人氣或者叫書卷氣重了,往往會用了書生意氣衡“人”論“事”,太認真,太理想,一旦理想幻滅又最容易陷入不能自拔的痛苦,就像李白,高興起來,洋洋自得,自詡“十五學劍術,遍幹諸侯,三十成文章,礪抵卿相”;“日試千言,倚馬可待”,這在官場油子韓荊州看來,簡直就是一副可笑至極的形象。其實,如果讓李白治國,十有八九是要失敗的。譬若身上官場氣濃了些,又容易用了官場規則看待文壇風雲,往往是口將言而囁嚅,足將進而趑趄,生怕一句話說不好,得罪了當局。清代的劉庸,不惟爲人圓滑,連書法也追求圓潤和沒有棱角,爲什麼?皇上喜歡。(當然不是電視劇中那個剛正不阿的劉羅鍋了)於是,前不久,一青年文友賺得一頂烏紗,我在祝賀的同時,很誠懇地對他說,你如果還想在官場有所作爲,那麼,從現在起,最好把筆放下,等退了休再說。

這真是,剪不斷,說是無情倒有情。

有道是,理還亂,說是有情倒無情。

友聽罷,撫掌大笑曰:先生言之有理也。先生分析的很透徹,我們這些人就是這樣的心理。

我感謝朋友的坦誠,隨即對於他的有些舉止也多了理性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