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揹帶褲情結散文
一
週末整理衣櫃，把冬天不穿的衣服收起，春裝準備了出來。
一邊整理一邊分類，將上衣、裙子、褲子分開放置。整理完了才發現除了保暖褲和打底褲，沒有幾條正經的褲子。其實，也不足爲奇，現在一年四季都會穿裙子，褲子便被冷落；即便不穿裙子，上衣也大多是那種中長款，配以舒適、彈性好的打底褲足矣，規規矩矩的褲子倒是很少派上用場。
爲數不多的褲子基本上是牛仔褲，其中兩條是揹帶褲。一個冬天沒有穿揹帶褲了，忍不住將其中一條拿在手中端詳，依然是愛不釋手。
喜歡揹帶褲已經好多年。儘管人到中年，四十有餘，喜歡的感覺不曾遞減，且一直認爲，揹帶褲並不只是少女時期的專屬。甚至覺得自己可以喜歡揹帶褲，一直到老。
很小的時候有沒有穿過揹帶褲，已經不太記得了。問過媽媽，老媽說穿過，但她形容出來的揹帶褲，與我喜歡的揹帶褲大相徑庭，大概也只是有兩條帶子還形似。
猶記得第一次正式見到揹帶褲是讀高一。整個高中時代，同學們都穿校服，只有週末纔可以穿便裝。
那是一個週日返校的下午，我們在教室上自習，班裏一個女生穿着揹帶褲，輕輕盈盈地走進教室，我一下子驚豔了。揹帶褲是黑色條絨的布料，上衣穿的是高領的紅毛衫，配以齊耳的學生頭，那個女生看上去，要多青春有多青春，要多清純有多清純。只一眼，我便喜歡上了揹帶褲，也對那個女生有了莫名的好感。當時一度覺得，沒有哪件衣服比揹帶褲穿在女生身上，更美麗，更有氣質了。
我是從那時起，對一件衣服生出了感情。
喜歡揹帶褲，自然也奢望擁有，甚至多次想象，如果穿上揹帶褲，走起路來，是不是如同與春風同行，整個人都會生機盎然。當時也只能想象了。家裏才從鄉下搬到城裏，買房差不多用光了家中所有的積蓄，媽媽沒有工作，爸爸一個人的工資養活一家人，經濟自然不會寬裕。買一條揹帶褲的願望，被我壓在了心底。
媽媽一定看出了我喜歡揹帶褲，高一那年的暑假，我終於擁有了一條揹帶褲。事實上，那只是一條揹帶短褲，褲腿剛剛及膝，而且樣子也很簡單，黑白格子，兩條長長的揹帶，與真正意義上的揹帶褲還是有差別的。
不過我已經很滿足了。那條褲子我喜歡了很久很久，高中畢業時，就是穿着它與同學們合影留念。多年之後再翻閱那些老照片，看着穿黑白格子揹帶褲的自己，感覺依舊親切。
高考落榜後，去了鄉村小學代課。第一個月的工資才僅僅一百五十元，但我還是毅然拿出了近三分之一，買了一條揹帶褲。無法形容當時的感覺，類似於小孩子得到一個夢寐以求的`玩具，歡喜到不能自禁。
揹帶褲是黑色條絨的布料，與當年那個女生穿的如出一轍，只是樣子更可愛了一些。白襯衣，黑色揹帶褲，馬尾辮，是我喜歡的裝束，那種青春的氣息逼仄而來，站在講臺上自己也會感覺精神抖擻，頓覺有了活力。
黑色條絨這種布料不能老洗，否則容易掉色，揹帶褲就會變得暗淡蒼白。我穿的時候，會格外注意，儘量不弄髒，減少洗的次數。如此呵護一件衣服，大概也只有揹帶褲可以享受這種殊遇了。
這條揹帶褲有兩個明兜，閒時，我喜歡將手插在褲兜裏，晨曦或者黃昏裏，在操場裏漫步。鄉村的小學簡單安靜，現在想來，代課的那段時光，是我生命裏最美好的光陰，也是我穿揹帶褲最好看的時光。
二
和老公談戀愛時，兩個人去逛街，一家小店裏的揹帶褲令我駐足。那是一條米色的揹帶褲，純棉布料，褲腿寬鬆，有好多小口兜，看上去很休閒，和之前的揹帶褲相比，有着慵懶而灑脫的味道。
我即刻對這條揹帶褲情有獨鍾，別的衣服自然不能入眼。打量了一下，揹帶褲是小店裏價格最低的衣服。
他很詫異地看着我拿着那條揹帶褲走進更衣室，然後從容地站在鏡子前。鏡中的我頭髮已經及腰，此刻，揹帶褲流露出我的溫婉之氣。我喜歡鏡中穿着揹帶褲的自己，於是決定買下。
他問我，要不要再試試別的衣服，可能他也覺得這條褲子價格便宜，畢竟是第一次給我買衣服。店員也適時地對我們推薦各種新款，說這條揹帶褲只剩最小號的一條，還是去年的存貨。當下更覺得我與這條揹帶褲有緣，更不願意多看別的衣服一眼。最後，喜滋滋地抱着揹帶褲走出小店，心裏如獲至寶。
結婚後老公問我，爲什麼會嫁給他，我笑着說，因爲你肯給我買揹帶褲。
他頗有些受傷地說，不會就這麼簡單吧？我誇張地說，就這麼簡單，因爲你允許我青春不老啊。
老公大笑着說，那一屋子衣服都價格不低，沒想到你選擇了一件最便宜的。當時就覺得你這個女子知道省錢，花錢不大手大腳，哪怕是別人的錢，將來一定會過日子，一衝動就覺得非你不娶。可沒想到，婚後的你，並不會省錢，完全是有一個敢花倆的主。
喜歡揹帶褲是一種情結，不在意它是不是廉價，至於花錢，那是女人的天性。輪到我哈哈大笑了。
人世間太熱鬧，錦衣玉食處，太多喧囂，而我從來不喜繁華，一條揹帶牛仔褲許我塵世間的清喜，旖旎了我的青春。
三
去年九月份開辦了蓓蕾輔導餐桌，面對的家長大多是八零後。八零後是新潮的一代，思想和見解都比我這個七零後更與時俱進。和這些家長打交道，最初我也比較注意，對待孩子的教育問題，八零後更有自己的主見。
一對雙胞胎的媽媽三十出頭，文靜、秀氣，性子溫和。有時候她下班早了，會來小餐桌跟我說會兒話。
她跟我說，開學前也看了幾家小餐桌，朋友還特別爲她介紹了“春滿花堂”小餐桌。
她說的那家小餐桌離我家很近，已經經營了很多年，據說那裏就餐、輔導的學生近百人，已經人滿爲患。
我沒選擇那家小餐桌，而是選擇了你這裏，你知道爲什麼嗎？她反問我。
你可能覺得那家學生太多，孩子得不到很好的照顧吧？我說。
的確，現在很多家長在選擇小餐桌的時候，也會關注那些招收學生較少的小餐桌。家長們會覺得人數少，孩子自然可以得到更好的照顧。這也是我的蓓蕾小餐桌雖然纔開業，卻招得來學生的一個原因。
這是一個原因，但不是主要原因。都說那家小餐桌管理很嚴，學生成績都不錯，可我見了小餐桌的老闆，就下決心再好也不去她家。那位家長表情相當認真地說。
爲什麼呢？我下意識地問，心裏滿是疑惑。那個小餐桌老闆我見過，年約五十歲，穿着很時尚，長卷發，淡妝濃抹。
我不說這家小餐桌的名字有歧義，那樣顯得咱們挑刺。光說這個老闆，快五十歲的女人了，穿着低胸的緊身衣，短裙，肉色絲襪，細高跟鞋，臉上擦着雪白的粉底，嘴脣抹得那麼紅，整個人傳遞出來的一種感覺，你知道是什麼嗎？她看着我。
是什麼？我心裏想到了“風塵”二字，卻沒敢說出來。
風塵之味。我不管別人怎麼想，但她給我的就是這種感覺，我覺得很彆扭，自然也不願意將兩個女兒託管在她的小餐桌。
我只能笑笑，卻一時不知道說什麼，這個八零後的母親很有自己的主見。
你穿揹帶褲的樣子很特別，我不會覺得你比我大了一個時代，我把孩子託管在你這裏很放心，因爲我相信你雖不年輕，但你可以爲小孩子營造快樂。家長緊接着說，語氣很真誠。
我突然覺得心裏一熱，眼睛也一熱，一種感動油然而生。四十歲穿揹帶褲，我以爲會有很多人不理解，尤其是那些年輕人，沒想到這位媽媽卻因爲我穿了揹帶褲，而選擇了我的小餐桌。
我曾經把自己穿揹帶牛仔褲的照片發到空間，有朋友表示這個年齡穿揹帶褲，難以接受；也有的朋友說，與小孩子打交道，身着揹帶褲再好不過了，容顏雖不年輕，氣息卻不能蒼老。
於是，我更加坦然地喜歡着揹帶褲。最本真地活着，就是時常爲自己拂一縷春風，不必拘泥於青春裏還是青春外，一如我對揹帶褲持之以恆的青睞。
四
這個年紀仍然喜歡揹帶褲，並不是奢望穿上它尋找青春，而是一種情結，不會因爲時間而更改。
人生已過了悸動的年齡，更多的時候會迫使自己淡定，只是內心深處，依然隱藏着一縷青春之氣。揹帶褲，成全了這種氣息，這種氣息從來不曾丟失，只是有待喚醒。
我不怕老，有揹帶褲伴我行，我還可以年輕。穿上揹帶褲，我會感覺到適合放飛的春風來了，那些安靜的、年輕的心靈回來了，眼裏的世界便多了一分明媚。
午後，讀朱成玉老師的文字，他說，這輩子在你身邊陪伴過的任何事物，哪怕是一隻小貓、小狗，哪怕是一盆花，也證明它們和你是有緣分的，說不定，在上輩子，他們就是你最愛的人。
如此說來，揹帶褲和我是有着緣分的，所以今世我會對它如此鍾情。
青春來過，一切的美好早已註定，它們沒走，就在那兒，等待喚醒。
春天的味道越來越濃，陽光、紅花、綠葉、歌聲，種種滋潤心靈的事物，翩翩而來，當然還有你，我摯愛的揹帶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