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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外婆家門前的小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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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澈的河水帶着青草樹木的氣息,從杉木林場悠悠而下,氤氳一路的淺吟低唱。它穿過一塊近十多平方公里的坪地,從滿山翠竹的山腳鑽入,蜿蜒而下,遇到高聳的懸崖,迎頭撞上,翻滾出白色浪花,稍作停留,忽地一個轉身,留下一個偌大的砂質坪地,便又悠悠而去。 那兒就叫沙坪,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地方。

散文外婆家門前的小河

沙坪兩邊,隆起座座小山。小山上,擠滿高大的林木,山頂山腰懸崖,處處站立着它們修長的身影。有限的空間裏,它們伸出它們的枝,伸展它們的葉,這兒一團,那兒一簇,滿山展示着旺盛的生命力。楓樹、樅樹、松樹、板栗樹、櫻桃樹、楠木樹,種類繁多,名稱各異,舉不勝舉。或許有了水的滋潤,河岸上的樹木尤顯精神,櫻桃花更爲突出,它的開放,較之別處,總得早上十天半月。早春時節,空氣中還流動着難耐的寒涼,它便在懸崖上熱烈開放。雪白雪白的花枝,以灌木叢的深綠作爲背景,別有一番優美的韻味 。行人眼中,不失爲小山上的亮麗裝飾。河水不甘寂寞,把那美麗的倩影拉入自己懷中,在碧綠的水潭中,描繪一道讓人難忘的美景。有風吹來,雪白細小的`花瓣盈盈而下,落入水潭,寫出一首哀婉幽怨的古典詩詞。

人和水自古以來不相離棄,凡是有水的地方,皆有人的活動。人就像水攜帶的種子,可以在水邊隨意找塊坪地生根發芽,開花結果。不知何年,這塊偌大的坪地中央,有了人家存在。河東幾十家,河西十幾家,他們隨意停泊在河岸邊、小丘上、松林裏,寫意田園中閒適的生活。、

外婆家就住在河西的小丘上,一座典型的四合院。屋後青青的翠竹,隨着時間流逝,不斷繁衍生息,長成一個偌大的竹園。屋前流淌着那條小河,它躺在河柳林外,日日柔柔地歌唱。坐在外婆的家中,河水發出的抒情曲調清晰可聞,不緩不急,暗示這塊土地上所有人的生活節奏。

清晨,河岸上人家的屋頂冒出青色的炊煙。柔柔的煙霧帶着草木特有的味道,在河風中散開,瀰漫在河道上方。河面上升騰而起的水汽與之相互交融,陽光中成就滿河朦朧優美的詩句。漸漸地,濃濃的米飯清香在村寨上空飄散,有人便會從家中走出。來到河邊,伸手解開系在河柳上的那條小船,縱身跳上,拿竹篙一點,小船便緩緩地移向河塘中央。道道柔柔的波紋,以小船爲圓心,圈圈盪漾開去,沉寂一夜的河面在此時完全生動起來。有時,岸上也站定着一兩個小孩,他們靜靜觀看乘船人精彩的表演,或許是長期耳聞目染的緣故,大凡河邊長大的人,沒一個不懂水不懂河的。那撒在河中的漁網,叫站立在船上的人徐徐拉起。漁網上活生生的魚兒,帶着水的靈性,不停地蹦跳,激起收網人心中的喜悅,看在眼裏,那是滿臉動人的笑容。

河岸兩邊的人家,有事之時總得來往,河橫亙在他們中央,成了他們交往的障礙。爲了省卻過河時脫鞋襪的繁瑣,充滿智慧的鄉民就地取材,搬來巨大卵石,在水中一字排開。河面上因此有了些些圓點,紅色、黃色、褐色,倒映在水中,似是折斷了身子,美侖美奐。

大概山與水原本具有豪放與婉約的不同屬性,使得生活在山上和水邊的人也有了區別。過河之時,河邊的人從圓點上踩過,雙手平伸,雙腳邁開,舞之蹈之,如履平地,姿勢自然而優美。山上的人打此處經過時,涉水便成了一種不同凡響的考驗。圓圓的卵石,在他們的腳底,似被人抹了油一般,很難把握。他們邁開僵硬的步子,每一步都十分謹慎,過河的姿態,在趔趄中有了旱鴨子般步姿的窘迫。稍一分神,腳底一滑,噗通一聲掉進水中。爬起,原本精心處理過的裝束,早已面目全非,落湯雞一般的模樣,自然會成就滿河的笑語。

情侶過河,則又是另外一番情景。女人總是愛撒嬌的動物,來到河邊,言語嗲嗲,爲了自己內心中的溫馨,總百般央求男人揹她過河。解風情者,彎下身子,背上的重量,讓他們憋紅着臉,步步輕移。有故意者,也有心猿意馬者,身子一歪,噗通一聲,雙雙落入水中。爬起,女子擡頭張望,見四下無人,一改嬌柔模樣,一溜煙跳過河,鑽進河岸上的蘆葦叢。擰乾衣物,自覺穿戴齊整,她才滿臉緋紅地鑽出。相信那悠悠流淌的河水,會成爲她心頭中今生尤爲溫馨的記憶。

村寨東頭,辦了一所規模極小的學校,能容納幾十個孩子讀書。在我很小的時候,鄉上派來兩個五十多歲的老師常年蹲守,他們在河水悠然的樂聲中教我們這些鄉民的孩子,我在那所小學上了三年學。每到汛期,洪水暴發,小河的水面會加寬,水流十分湍急。爲了安全,上學去的孩子們只得由大人用木船擺渡。上得船,滿眼湍急的水流,滿耳轟轟的流水聲,水面上的漂浮物,從身旁呼啦而下,轉眼便沒了蹤影。兒時的我,總擔心自己掉入水中,過得一次河,時常夜半嚇醒。

擔心事故發生,政府出資在河面上建起一座石橋。巨大的青石條,構建橋墩橋面,使得石橋的身影顯得極其雄偉。每到酷暑,橋下格外陰涼,那裏自然也便成了河中極爲熱鬧的地方。河兩岸的人家,一到中午時分,家家女人不約而同地背上衣褲,來到石橋下方洗滌。她們坐在卵石上,晃動着花花綠綠身軀,像是搖曳在風中的豔麗花朵,別有一番情趣。農村中的小孩,在父母身邊長大,都有戀母情節,總喜歡跟在母親身後。到得河邊,早按捺不住,全身脫掉,赤條條鑽入水中,母親們的言談中,發出滿河愉悅的笑聲。

學校老師擔心學生出事,不準學生去橋下的小水潭洗澡。我們總禁不住那笑語的誘惑,時常揹着老師悄悄跑去,但十次有九次被老師抓回。回到學校,少不了一番嚴厲訓斥。學校後那個舒緩的淺水灘,自然成了大傢伙的樂園。下得中午,所有男生皆潮水般涌出,跳入河中,來番盡情戲耍。有時在齊腰深的水中下潛,有時站在水中相互潑水,童年的快樂,在這裏得到盡情的播撒。盡興了,大夥低着頭,蹲在水中,翻動石頭,便會很輕易地發現趴在細細的黃沙上面螃蟹、土子殼、大退蝦、沙鰍,屏住呼吸,輕輕伸手,輕輕合攏,手下總會有所收穫。

橋頭背後,是整個村寨中尤爲神祕的地方。隆起的小土山上,存有許多青磚拱起的小洞穴。據說是鄉民開墾菜地時發現的,它們一排排顯現在外面。小時淘氣,也曾經鑽進去過,洞穴內,白色石灰和着桐油抹面,堅硬而結實,雖歷經漫長年代,刀刻不進,石砸不碎。關於它存在的理由有二:一說沙坪爲當年土司王練兵的地方,這裏用來存放兵器,所以這裏還叫“刀槍庫”。另一說這裏是土司王的墓葬之地。相傳土司王去世之前,擔心後人盜墓,便一再交代子孫,出殯之時,得擡出多口棺材,墳葬多處,以掩人耳目,讓人難以找到他真實的葬身之處。至今回想兒時的見聞,其墓室中的石板和石板上的白鬥七星,使得墓葬之說有了理論上的依據。

“刀槍庫”也好,“墓葬地”也罷,過往之事,我不是考古的專家,不應過分深究。我所在乎的,恐怕還是這眼前的風景。它閱盡人間,在今天依舊十分亮麗地呈現在眼前,着實值得我去陶醉,去張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