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主考官的散文

女兒研究生畢業，我去當主考官，這在當今社會好像應屬迴避之列，但是學校好像並不知道這層關係，一個月前還是一如既往地發來通知，當了多年考官，也算是信得過“產品”，但此次情況有點特殊，思來想去覺得還是講清楚的好，於是打電話與學校請示是否迴避？人家倒並不介意；“舉賢不避親能秉公考試就行”，有此明確答覆心裏就踏實了，但女兒對此頗有微詞，一是有心理障礙，在他眼裏我不是考官是爸爸，缺少信任感。二是畢業答辯已經準備得很充分肯定能過，簡單的事情被弄複雜了，難免被不知情者誤會。而我則認爲：既然有十足的把握，那麼考試就只是個督促過程，不必介意誰當考官，另外，老子考你的機會不多，也是親情的享受，做了十年考官，纔等來女兒答辯，我容易嗎……？還有，人家學校都默許了，何必自己跟自己過不去？聽其相顧言女兒也無話可說，但要求公事公辦……我應允了，其實他不說我也是這樣想的。

既然此次當考官情況特殊，出發前一定要充分準備；首先整頓着裝，我這人邋遢慣了，即便是去當考官也不例外，好像這是多年習慣，有次因爲這邊下雨，我竟穿雙膠鞋走進考場的大雅之堂，畢業考生都是西裝革履，很重視這關鍵時刻，我這考官卻是青衣小帽足蹬膠鞋，給人印象有點隨便，現換鞋是來不及了，只能將雙腳藏於桌子底下，不好意思輕易外露，好生尷尬，這次不能復蹈前轍，先將所有可選衣服都抖落出來，然後逐件配套、試穿，選擇最佳搭配，俗話說人在衣裳馬在鞍，經過一番“搗持”確有成效，穿出幾分學者的仙風道骨，其實潛臺詞是別給女兒丟人，讓同學笑話她有個不像主考官的邋遢爸爸。

其次是做學術準備，雖然做了一輩子腦袋手術，但畢竟是臨牀實踐，與基礎研究還有距離，研究生論文答辯偏重理論內容，此前當考官可以敷衍了事，避重就輕不大清楚的問題就不問了，但這次不行，別讓人小瞧了我們父子。

還有就是精神準備，因爲這事很容易“穿幫”，好些同行都知道我孩子在讀研，怎麼這麼巧，主考官與學生同一姓氏，一旦有多事者追問，我該如何應對，需要制定“應急預案”，另外女兒的同學都在場，略有微詞稍有放大，對方方面面都不好交代。

其實也是過慮，當坐到主考官的位置上，一切私心雜念都沒了，眼裏只有待考的`八個學生。女兒是最後一個走上講臺的，亭亭玉立風度翩翩侃侃而談，心裏不禁掠過一絲自豪，虎父無犬子矣，當年孩子可不是這樣呀。

女兒來到這個世界上，第一眼看到的應該是我，因爲是醫生近水樓臺，婦產科同行特許我“待產”，不知道女兒睜眼看到我第一印象如何？反正他留給我的印象就是溼漉漉沾滿胎脂的一團紅肉，不禁悲從中來，唉，她啥時才能長大吶？

女兒出生四個月我去北京進修，一走就是一年，回來時她已蹣跚學步、牙牙學語；

最難纏的是送去託兒所，乾嚎了一上午不吃不喝，姥姥心疼乾脆領了回來，一個月的托兒費變成了贊助費。

好像沒幾天她就屁顛兒似的背上了大書包，被姥爺姥姥送進了小學校，戴個紅袖標檢查同學個人衛生，美得小臉通紅。

上中學時開家長會，我主動申請要當回家長，可女兒堅決反對，最後妥協讓她媽陪同，傷自尊吶，可人在矮檐下怎敢不低頭？那次是我第一次爲孩子開家長會，當然也是唯一的一次，感觸頗深回來寫了篇稿子《開家長會》發於《鶴城晚報》，給不願意開家長會的爸爸們提個醒兒。

高考是人生艱苦的磨礪，整整一年每晚半夜醒來總能看見女兒房間的燈光，有次悄悄趴門縫觀瞧，在題山書海里，只看見翹起的兩個小辮子，這傢伙竟頭頂書堆睡着了，我心裏隱隱作痛，嘆息人生的艱辛，可這成熟過程別人無法替代。

好在熬過高考道路就平坦多了，送他去哈醫大讀書，在宿舍樓門口她揮動幼嫩的小手向我們道別，我的眼睛溼潤了，心裏不禁掠過一絲悲哀，女兒長大了，風箏脫手了。

果然，再見面也就是寒暑假，接着就是畢業、考研、進北京，又一路疾風地闖進了我的考場，也是上天的眷顧讓我們父女在這裏相聚。

二十分鐘的論文宣讀，接着二十五分鐘的答辯，最後我徵求那四位考官的意見：“各位還有什麼問題？”幾位都朝我努努嘴兒，意思是你自己問吧，原來他們心知肚明只想看熱鬧，同室操戈這幾個傢伙夠陰的呀！問什麼呢？腦子裏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