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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上想起一個故事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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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到了中間站,一羣農民工蜂擁而上。他們一上車,便四處搶座兒。搶着的,興高采烈;沒搶着的,站着嘟囔:“孃的,累死,連座兒也沒……”時值下午2點多鐘,一天中最熱的時候。他們頭上戴着安全帽,腳穿沾滿泥漿的鞋子,每個人的後背幾乎都被汗水溼透了。

公交上想起一個故事散文

一位農民工大叔看到一個空位,剛剛坐了下來,他的周圍就開始“躁動”:左邊的一位婦女,扭頭看看他,下意識地將身子往邊上挪了挪,並將自己的衣角往身上攏了攏,以離他遠一些,再遠一些;右邊的一個年輕人,皺了皺眉頭,騰地站了起來,搖搖頭,走開了。或許,是因爲他身上的汗餿味太重了;後面的摩登女,厭惡地擰着眉,用一隻手捂着鼻子,一隻手作扇狀,呼哧呼哧地扇着……

總之,這羣農民工的上車,使得不滿的情緒很明顯地在車廂的空氣中開始震盪。

此情此景,讓人看了心酸,我突然感到無比地難過。這個場面,讓我想起一個有關農民工的故事。

2年前,我還在離單位很遠的魚化寨租房住着,每天都是擠着308上下班。那時候,人才市場對面的“萬科城”正在開工建設。

有一天,公交車上上來幾位建設萬科城的民工。最後上來的,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小夥子,身上沾滿了油膩和黑灰,臉上黑漆漆的,看不清模樣。他走上來,從兜裏摸出一元硬幣,然後把硬幣交到左手,右手伸進衣服使勁兒揉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從左手捏起那一元硬幣,輕輕地放進投幣口,一聲清脆的“噹啷”過後,小夥子滿意地笑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很齊整,很光亮。

“阿文,站那作甚,過來,在這等座兒!”有一個上年紀的高聲叫。小夥子正側着身站在門口,聽到叫,微微一笑:“不了四叔,我身上髒,別碰人衣服上,在這兒挺好……”四叔搖搖頭,扭臉嘆口氣:“唉,輕人就接茬兒:“上大學有啥用?花那麼多錢,還不是跟咱們一樣打工?早掙錢早起屋,老婆孩子熱炕頭兒,逍遙快活哩……”話沒說完,四叔就罵開了:“你個小你說這阿文,硬要拆煙囪,又髒又油……”同伴答:“是啊,這孩子,也真夠苦的`,考上大學,家裏卻供不起,來這受洋罪。要不是圖多掙倆錢,那活誰願幹……”有年兔崽子,毛還沒長全,就想媳婦了。阿文要不是他娘有病,能不去上學?像你這麼沒出息,一輩子也活不出樣來……”年輕人吐吐舌頭,不再說。

第二天,在公交上又遇到他們。那天公交上的人不多,還有一個位子空着。那個叫阿文的小夥上車後依然側身站在門口。他四叔再次衝他大叫:“你這個死孩子,今天這兒不是有個空位嗎,站在那兒當電杆!過來坐!”阿文笑了笑和昨天一樣低低的說:“不了,四叔,你們坐吧。”

“這孩子!是不是傻啊!”四叔起身走到阿文跟前,生氣地一把將他拉過去摁到那個空位上。

坐在他旁邊的,是一位打扮時髦,看上去和他年齡相仿的姑娘。看到阿文坐下,她反感地移了移身體,一副見到了“瘟疫”的樣子。阿文看到她的表情後,臉一下子就紅到了耳根。他難爲情地努力蜷縮了一下身體,以使自己小一點,不要觸碰到那位姑娘。儘管如此,那位姑娘還是不時地用不屑的眼神瞪他一眼,他如坐鍼氈,低下頭,以避開他的眼神。

再後來,每次他上車不管有沒有座位,不管四叔怎麼拉扯,他都會像第一次一樣側身站在門口,神色失落,安靜得像只受傷的貓。

直到有一天,在那羣上車的農民工裏,突然不見了阿文的身影。從此,阿文再也沒有和那幫農民工們出現在308的公交車上。有時候,看到那幾個民工上車,我會開始想象阿文沒有出現的N種可能。

“孃的,黑心賊,連個安全帽都不給,要是有安全帽,煙囪倒了,阿文身子殘了,說不定還能撿條命……”有一天,我突然聽到那幾個農民工在閒談中提到了阿文。曾經說想娶媳婦的那個年輕人恨恨地罵着,聲音裏帶着哭腔。阿文的四叔默默坐着,臉上陰沉沉地,不住嘆氣。

我心裏一疼,扭過頭看那位四叔。四叔抹了一下眼睛:“還安全帽!要是工錢按時開了,咱誰還在他手底下幹,就不是人生父母養的!窮人窮命,不值錢!阿文殘了,更活不起!造孽,阿文娘咋辦……”

我心如刀割,憋悶的像是一刻也不能呼吸。眼前晃動的,一直是那口潔白如玉的牙……

“誰的手機掉這兒了?”正當我沉浸在這個已經過去了兩年多的故事裏的時候,剛纔上車的那幾個農民工裏,一位大姐這一句高喊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的,謝謝!”原來,是這位民工大姐撿到了一部手機。

“誰的手機你一拾就算了,還吆喝啥呢?哈哈哈。”一位民工大哥開玩笑說。

“雖然這是個好東西,比我的高級多了,但那不是咱的,拾人家的幹啥啊?”

全車的人都靜悄悄的聽着,簡單的幾句對話,敲擊着每位乘客的心。他們雖然衣着簡陋,滿身泥灰,掙的是下苦錢,有時候可能會爲幾塊錢甚至幾毛錢與人爭爭吵吵,許多人都說這些人沒有素質,許多人都說他們髒亂差,但從這件事上就可以說明,他們是高尚的,他們比有些道貌岸然的人來說實際得多,高尚得多。

此情此景,我們怎能不爲之動容?在城市裏,一座座高樓不斷的聳立,一條條大路不斷的攀延。可是城裏人永遠不會去了解,有多少的“他們”不斷的老去。在沒有人注意的角落,在城市的最底層,在遺忘中過着人們不小心落滿一地的零散的生活,在別人的城市裏。

在城市裏,有着那麼多的農民工,而他們卻那麼的孤獨無助。在都市的喧鬧中腳步匆匆,卻形單影隻。來的時候,是一臉幼氣的孩子,帶着期許和希望;回去的時候,帶走的是一個城市的冷落和那傷痕累累的身軀;來的時候,城市是一個滿臉污垢的姑娘;回去的時候,城市已是一個美麗的公主。

生活在同一片土地,我們說四海以內皆兄弟,我們說56個民族心連心,可是爲什麼,還有那麼多不平等的故事每天都發生在他們的身邊呢?爲什麼,他們依然得不到應有的尊重呢?

難道是他們要求太多、太高?不!他們所渴望的,只不過是公交上一句平和安詳的“您請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