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座的散文
退休了到花鳥市場逛逛，成了我每個星期六必做的一件事，時間長了就成了一種習慣。到了這一天就一定會去逛一逛，看看花草，看看雀鳥，而最能吸引我的就是熱帶魚市場了。五顏六色的，形態古怪的熱帶魚，最能吸引我極大的興趣，遇到喜愛的就會毫不猶豫的掏錢買下。一個星期六如果因爲有事沒去，心裏就會不安，就會感到欠着什麼，總想着找時間把它補回來。
到花鳥市場有好幾里路，走這樣長的路對我來說已經是件困難的事，所以每次去花鳥市場都坐公交車。這個城市的公交車永遠是擁擠的，特別是星期六，到花鳥市場的人特多，雖然到花鳥市場的公交車有好幾路，每一路的車次也不少，可也還是每車都人滿爲患，擠得密密匝匝。
花鳥市場真是這個城市的一道“風景線”，也是這個城市人們休閒娛樂的好去處。所以不管是工作日還是週末，去那兒遊玩的人總是不少的。孩子們天生喜歡小動物，年輕的父母們會利用週末休息的日子帶孩子門去那兒玩玩，看看小狗小貓，小蝦小魚；情侶們也會利用閒暇去挑選喜歡的花草魚蟲來妝點自己的愛屋；更多的是中年人和老年人了，他們三五邀約地去花鳥市場遊玩，也會根據自己的喜好挑選一些自己喜歡的事物買下來。老樹殘根，奇石古董、花鳥魚蟲、茶具茶飲、食雜用品，都在他們涉獵的範圍內。就連那些賣狗皮膏藥藥酒的，他們也會圍上去湊湊熱鬧，感興趣的還會坐下來試試，也會有不少的人心甘情願的掏腰包，買下那些不知道有沒有療效的膏藥藥酒。
初秋的星期六，天氣很不錯。早上起來，太陽就暖暖地掛在天邊，空氣中充滿秋的涼意，給人的感覺是清爽舒服的。九點過鍾我就出門了，在公交車站等了十多分鐘，就擠上了一輛到花鳥市場的公交車。車上人很多，肩擠肩背靠背的。好在是在初秋，是在早上九點過鍾，所以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好受。因爲車多常造成堵車，所以公交車走走停停，半個多小時的`時間終於到了花鳥市場。
星期六和星期天的花鳥市場是趕集的日子，這一天會有周邊的農民帶上各自的商品到花鳥市場特定的區域做買賣，所以這兩天是花鳥市場最熱鬧的日子。賣蘭花的、賣石頭的、賣土特產的，什麼都有，當然也有不少的小商小販到處擺攤設點的叫賣着自己的商品，所以整個花鳥市場到處人頭攢動，人來人往擠肩擦背。
花鳥市場中分有花卉區、魚蟲區、古玩奇石區、乾果食雜區，人們根據自己的喜好，選擇自己喜歡的區域閒逛。人們這兒看看，那兒停停，看中了自己喜愛的東西，就會蹲下來和小商販討價還價，直到討到一個自己滿意的價錢，纔會摸出錢包付錢，拿着自己喜愛的商品高興的繼續逛下去。我呢？因爲喜歡栽花養魚，喜歡茶葉茶具，所以每到花鳥市場來，這幾個區域都是我必去的地方。看看有什麼好茶，看看有什麼新茶具上市，再看看市場上的熱帶魚水草什麼的，總會一逛就好幾個小時。每次都會到下午四五點鐘纔會心滿意足的離去。這一天我也沒例外，逛了茶市逛花市，逛了花市再逛魚市，可總也沒找到我忒喜愛的東西，但還是美美地吃了一碗豆花面，下午四點過鍾才邊走邊看地離開花鳥市場。這時市場中火熱的情景也慢慢的淡了下來，周邊的農民都漸漸地散去，臨時進場做生意的小商小販也開始收拾商品準備打烊。人們逛夠了，拖着疲憊的身體興趣怏然地離開，我也到公交車站去等車準備回家。
每天從這個時候開始到晚上八點鐘，也都是這個城市的車流高峯期。下班的、放學的、接孩子的、逛商店逛街的、賣菜的買菜的，都不約而同的在這段時間踏上回家的路，不想回家的就三五成羣地邀約着下館子進酒樓。一時間私家車、公家車、公交車都涌上本來就不太寬闊的這座城市的道路。這樣多的車同時涌入，道路要不堵纔怪。車流緩慢地行進，公交車、的士、沒法發揮運送市民的作用，每個車站上就站滿急於回家的人們。我等了差不多一個小時纔好不容易擠上了車。擁擠是不用說的，想等稍微鬆點的車再上，在這段時間是奢侈的想法，只要能擠得上去，急於回家的人們都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機會。
車上的中老年人不少，拖着疲憊的身子下班或放學的年輕人更多。站着隨着車子的顫抖搖來晃去，因爲急剎車或壓上道路上到處都是的井蓋使車輛突然顛簸的事時有發生，站不穩的身體就會靠到旁邊人身上去，像“多米諾效應”一樣，人們就會一個接一個的往後靠，要不是都緊緊地拉着車上的扶手，倒下去的就會是一大片。發生這樣的事，大多數人都只能夠理解而善意的笑笑表示沒什麼，可也有叫苦連天而發牢騷，甚至於謾罵的。我的前面站着七八個五十多歲以上的老太太們，她們緊靠着座椅而站，身體差不多就快壓在座位上的人的頭上，很辛苦的樣子。一些人過意不去就主動地把座位讓了出來。可座位上也有一些人把頭扭向車窗外，裝作沒看到，有的乾脆戴着耳機玩着遊戲，一副百事不管的樣子。幾位老太太因爲別人讓座而有了座位，舒服的坐在椅子上和同伴聊天，沒得到座位的則不滿的把眼睛盯着面前座位上的年輕人，那意思好像是在說：你眼瞎了嗎？怎麼不把座位讓給老年人呢？
在我前面第三位的一個老太太穿着很得體時尚，綢緞面料的中國紅唐裝上繡滿中國元素，兩邊耳朵上也掛着不小的金耳環，拉着扶手的雙手手腕上露出看似價錢不菲的玉手鐲，脖子上還掛着金燦燦的項鍊，一看就是一個珠光寶氣滿身的老太太。也不知是誰惹了她，一路上嘴裏總在罵罵咧咧，開始還只是小聲的和一同上車的老太太們嘮叨，漸漸的就高聲大氣起來，什麼現在的年輕人沒孝道啊，不懂得尊老愛幼，什麼裝聽不見啊，別以爲我看不出來等等，什麼話都從她嘴裏不知輕重地冒出來。開始周圍的人們還不知道她在罵誰，只因爲事不關己，也都沒說什麼。最多的也就因爲她罵得難聽，面部表情稍微流露出些許反感。後來人們逐漸發現她罵的是她面前椅子上坐着的一位年輕的女孩。這時女孩正疲憊的把頭靠在前面的椅背上瞌睡，一頭黑髮隨着汽車的搖擺而飄動。老太太罵了一陣，見女孩沒有反應，臉上慢慢地露出了憤怒的表情，大有想把那女孩一把抓起來教訓一陣的勢頭。
真還讓人們猜到了，接下來她不客氣的推推瞌睡的少女說：“你少裝點，老師和你爹媽咋教你的”。少女被推醒，睡意矇矓中很不滿地看看老太太說“咋了？”“你眼瞎了，沒看見你面前都是幾個五十以上的老太太啊”。
少女只有十七八歲，圓圓的臉，當時也還沒搞懂老太太是什麼意思。只聽清了老太太罵人，她臉漲得紅紅的，眼眶中滾動着眼淚，站起來大聲的回道：“我怎麼了，怎麼就罵人呢，我長這樣大，我爹媽也沒罵過我呢”，“你爹媽沒教好你，我來替他們管教你，不懂尊老愛幼的東西，沒教養”——小女孩這才知道是因爲沒讓座惹了這個蠻不講理老太太。於是委屈的說：“我睡着了”。本來事情到這時候就該結束了。老太太卻不知輕重補了一句說：“你少裝，不想讓就不想讓，說什麼睡着了。”這話把女孩徹底的惹火了，火冒三丈地說：“我就不讓，咋啦！”小女孩的幾個同伴看不過去，都擠了過來插話起鬨說：“像你這種，不值得，做老不尊，還想教訓人。”“你們！”老太太漲紅了臉，怎麼也沒想到這些年輕人敢罵她做老不尊，氣得舉起手來就想打人。年輕人也不示弱：“怎麼？還想打人啊，你試試，看我們敢不敢回手。”老太太氣極了，大聲的辯護說：“你們沒看到我面前這位老太太嗎，都快七十了，我叫她讓座是讓給這位老太太，不是給我，我纔不稀罕坐呢！”
女孩同伴的一位說：“別倚老賣老，罵人就不該，還想打人，想打架，沒誰怕誰的！”“再說沒有誰規定非得年輕人讓位給老年人，人家讓給你是自願，不讓也沒什麼不對，你花的是錢，別人的也不是紙；人家從昨晚十二點工作到現在，十多個小時瞌睡都沒機會打一個，坐下休息一下不可以嗎？要是你女兒，就不信你做得出來”。
女孩的話引起車廂內一陣的反響。上班族們大聲的說：“就是，我們現在壓力多大，一天工作下來累得要死，誰該給誰讓座啊？”有的人也附和說：“每天下班的時候都是車最擠的時候，老年人就不該在這時候湊熱鬧，添亂啊”，“算了，人家孩子也不容易，我們別難爲人家了”，“也是啊，以後高峯期，我就不出來了，把座位讓給年輕人”，“倚老賣老，我就最見不得這樣的”“我纔不讓呢，憑什麼啊，都是花了錢的。”“老太太，你該向人家道歉”，“對、對、就該道歉，”“你不是有教養嗎，那就道歉”，人們說什麼的都有。
罵人的老太太還想爭辯什麼，被她的同伴們拉住了，勸道：“算了，別再吵了，惹不起，我們下車吧。”
到站了，幾個老太太連拉帶拖，把還想爭辯的老太太拉下了車。車上恢復了平靜。好久一個年輕女人長嘆了一口氣說：“尊老愛幼誰不知道，可老年人也不該藉此強勢，能讓誰不會讓呢，哪家都有老人呢！”也有人附和說：“是啊，我們年輕人的苦誰看得到呢？”
公交車仍然走走停停的行駛着，迎來一個一個急於回家的人，也送走一幫幫該下車的人們。華燈初上，人們陸續下了車回到家裏，公交車卻繼續行駛在繁忙的路上，直到深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