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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場求生記網絡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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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人一向懶得無藥可救,屬於不死到臨頭決不輕易動彈一下的那種。

考場求生記網絡散文

高一高二的時候,我只知道跟閨蜜逃課玩鬧,在課堂上也只是睡覺,放學之後在籃球場晃到天黑,週末則是和閨蜜煲電話粥——除了逛書店和碼字的愛好以外,生活的主題完全和“學習”二字沾不上邊。那時最開心的就是每次月考結束之後,交了最後一門科目的試卷,然後空出一整個下午的閒時間來,我就和閨蜜手挽手去逛街吃甜品買衣服看電影。

說起來,還真是毫無大腦的青春啊。

高三之後危機感慢慢襲來了,於是每晚自習到教學樓熄燈,然後摸黑下樓,踏着星光走回宿舍去。尤其在藝術生考試黃了之後——當時距離高考僅僅三個月,我以一個僞藝術生的身份開始啃巨厚無比的五三,一個月做完一整本,還把答案和解析各抄了一遍,直到現在右手還會時常有高三過度勞累留下的抽筋痛感。

當時的我,拿着自己那臺笨重的N96,把一首首五月天的歌開到最大,在空曠的走廊上外放,自己跟着節奏蹦蹦跳跳停不下來;在宿舍樓的陽臺和天台上大喊“我恨數學”,引來隔壁居民樓的投訴;在東校區的乒乓球室裏,發泄似的一遍遍把野蠻女友版的《卡農》在琴鍵上砸出來。

那三個月,真是殺豬一般的三個月啊!

等到我考完高考走出考場,見到同宿舍的姐妹,連忙撲上去一個熊抱,激動的姿態險些被圍堵的記者抓拍下來登上報紙。

當時我對父母說:上深大應該沒什麼問題了。突然之間閒下來不用上學,可以待在家裏自由地看書上網、處理着校內上斷網三個月留下的幾百條未讀消息,我儼然有種如釋重負,而又悵然若失的感覺。

成績出來的時候,看着一科科不負所望的分數,看到最後的總分是6字開頭,我第一反應是尖叫,然後眼眶就溼了。爸媽聽到分數,第一反應也是嚇了一跳。

我知道,這種僅僅高出一本線十來分的水平,在大神們眼裏根本不值一哂,可它對於我來說真是彌足珍貴。

我激動得不能自已,還不是因爲這對於我個人來說是個奇蹟,而是因爲,三個月來苦行僧一般的生活,竟然有了這樣厚重的回報。這就好比一部苦情電視劇,熬過了跌宕起伏的四十集,終於迎來了令人驚喜的反轉大團圓。

勵志的故事講到這裏,瞭解我的基友(例如我那混賬男閨蜜)一定會作死地在後面一句話毀掉小清新:“……可是你最後上了華師啊。”

四年來,這句話屢試不爽——每次聽到,我一定會炸毛。

所以說人生的軌跡往往是一條曲線,當我爲自己的高考奇蹟感到心滿意足躊躇滿志的時候,我報到了一所最令我不堪忍受的大學。

說到底也是自己作死:最初的時候,只把自己定位在四五百分的水平,所以只報名了藝術生考試,至於需要上一本線的名校自主招生是想都沒想過。然後呢,自己的心又太大了,報大學一定要在一線城市,還要讀我自己喜歡的漢語言文學。如果當時的分數稍微低一點點,順順當當上了家門口的深大,那也是皆大歡喜了,偏偏我這分數不高不低尷尬得緊……所以說,遇上這樣一個倒黴蛋本科,也是命。(關於我的本科究竟有多噁心,我可以另外再開坑吐槽了。)

在本科的泥潭裏掙扎了兩年之後,我意識到自己再這麼自暴自棄隨波逐流下去,一定會把自己的一輩子都毀了。我不甘心像我淳樸老實的同窗們那樣,安安分分去考教師或者公務員,我也壓根兒不是這踏實穩重的料。我不是不可以選擇那樣的生活,可是如果跟大家一樣的話,我想我這輩子都不會開心的。

於是,就只剩下出國一條路了。

偏偏我的英語爛得要死,屬於四級裸考連500分都沒上的水平,第一次考六級還差幾分沒過。

在新X方上託福期間,我結交到一羣特別有意思的朋友,也由此燃起了打開新世界大門的心願。當時我就猛然發現,我不是遇不到可以交流溝通的人,也不是遇不到令我喜悅感動的事情,問題的癥結在於我自己一直在畫地爲牢。我終於意識到:人只有不斷地向前走,纔可以享受到更多離奇、驚豔和興奮的時刻啊。

到了大三下學期,我就在圖書館閉關三個月,抄單詞、做閱讀,週末謝絕逛街吃東西之類的活動,獨自霸佔閒置的教室聽着雨聲做題,或是在宿舍戴着耳機做TPO。由於我那大學的宿舍極其狹窄破舊,大門上方的小窗是關不住的。遇到颱風天氣,我坐在宿舍裏,頭頂上飄雨,腳下就是發大水……最誇張的一次,是我正好在做一篇講閃電的閱讀,當時屋外電閃雷鳴、宿舍淹水,我就拿舊報紙把宿舍門縫塞住,避免雨水進一步淹進來;手裏則撐着一把傘擋住小窗口飄進來的雨,自己則如同詩歌裏的張志和般,繼續坐在風雨飄搖的宿舍裏巋然不動,終於把限時閱讀給做完了。

期末,我自己一大早跑到隔壁的中大去考託福,考完之後走在中大那設計得典雅宏偉的教學區裏,滿腦子都是高中時很喜歡的那首盧廣仲的歌:“對啊對啊,對啊對啊!啊!” 卸下負擔的喜悅溢於言表。

當時我對自己預期不太高,覺得託福90分萬歲。偏偏到了七月中旬成績出來,是個尷尬的89分。其中最慘不忍睹的是聽力部分。

當下便猛刷考位,趕忙報了一場十月的。而後人品爆發,又報到一場九月的考試。

我媽問我:現在你的託福到底是什麼水平?

正好那會兒我剛跟我媽一塊兒複習完TVB的《大唐雙龍傳》,我便答道:現在我就屬於寇仲徐子陵初入江湖的狀態,跟着傅君婥混了一段兒,“長生訣”的內功是有了,就是不知道怎麼使出來。

我媽聽了哭笑不得:那你趕緊給我滾進房裏練功去!快使出來給我瞧瞧!

一個月的時間,終於讓我把聽力提高了10分,閱讀和寫作部分也是錦上添花。九月的託福,我終於考到了皆大歡喜的三位數。

看到ETS頁面上的託福成績單,我又隱約有高考時那種辛苦努力終於得到回報的激動。打電話給父母,我媽樂開了花:“我就知道我把你生得夠聰明瞭!長生訣肯定能使出來的!”

照理說,託福沒上110的,都算不上高分。而我十月還有一場考試呢,在現有基礎上再提高個幾分,到時候功德圓滿,應該問題不大。

但是我毫不猶豫地把十月那場考試給退了。

首先是因爲我要DIY申請,沒空再準備一次考試。而其實真正的原因還是,我懶。

這一類的備考,最難熬的還不是背單詞做題的積累階段(說實話我覺得那種積累還挺樂在其中的),最令人噁心的是考前看機經。那中英混雜語法混亂的題庫複述,既沒文筆又沒情節,還不能增長什麼姿勢水平。你實在是看不下去,可是一想到“萬一就考了呢”,便又不得不咬牙把它看下去。

所以讓我再考一次,我肯定是不願意的。而至於令絕大多數人望而生畏的美國研究生入學考試,即傳說中的GRE(可怕的雞阿姨),我就更加是能免則免了。

哪裏知道,人生從來都是一條曲線……首次DIY的我因爲經驗不足,申請的學校太少,材料也做得不過關,最終只拿到兩個Waiting List。如果說全拒了,我也就死了心了,安安分分去英國或者香港混個一年,拿個鍍金的文憑回來算了——偏偏在這兩個Waiting List當中,有一個是我想都不敢想的女神學校。

我和我爸媽的胃口就這麼被撐大了。於是今年六月畢業前,我特意飛去美國,直接敲開招生官的門,跟人家進行了一場長談,問清自己的優勢劣勢,以及可以努力的地方。

回來之後,我忽然有種昇華了的感覺。幾個月前,我還在破罐破摔地看各種保底學校的材料,也考慮過轉行找份穩定工作的可能性。到了那個時候,我忽然就覺得,自己不應該再像從前那樣畏首畏尾了,很多事情都像王安石的《遊褒禪山記》那樣,總需要做到極致,纔不會後悔吧。

於是我成了待業族,自從六月畢業後就閒在家裏,不投簡歷不上班,沒事寫寫稿子賺點網購所需的零用錢,主要的時間就在寫材料籌備下一年的研究生申請。

與此同時,我還報了一場自己從前想都不敢想的……雞阿姨。爲了最大限度地留出複習時間,我把考試報在了我能拖延的極致——十一月中旬。

記得在新東方上GRE課程的時候,全班就只有我一個文科生,在座的名校理工科大牛那簡直是排山倒海。當時填空老師發下三張表格,讓我們把上面羅列的詞彙翻譯成中文。老師說:“如果這表格上的詞,你有十個以上不認識的,那你的詞彙就很有問題了。” 我一看那三張表格……心情簡直就表情的光頭小人在揮手……這裏頭,我能認識的單詞,加起來恐怕還不到十個呢!

這一場刻骨銘心的傷自尊,讓我在勉強撐完GRE全程課程之後,下定決心,要和這個磨人的小妖精保持距離。

在過了託福之後,我上網選校期間,驚喜地發現,我想學的那個專業其實是不需要GRE的!當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我那剛被GRE折磨得垂頭喪氣的閨蜜小翠炫耀一番:“我不用考GRE噢,你羨不羨慕?羨不羨慕?” 小翠殺氣騰騰地回覆我:“混蛋!滾!”

到了今年的這個時候,小翠在香港科技大學做高端大氣的化學實驗,而我卻被GRE折磨得有苦難言。所以,事實再次證明,人生的軌跡,真的是一條曲線。

備考GRE的時候,我媽又來問我:怎麼樣,長生訣已經有了麼?

我神色凝重地搖頭:不,我今年考GRE的感覺,就好比虛竹去下珍瓏棋局——反正一概不會,一竅不通,怎麼下都是死路一條。

我媽聽了還十分得意:“但是虛竹最後還是破解了珍瓏棋局啊!”

我糾正道:珍瓏棋局不是他破解的,是高手段延慶給他傳音入密。他唯一靠自己下的,就是第一步棋的置之死地而後生。如果我用這種找死的方式去考GRE,我也得找個段延慶才行……要不然我去問問有沒有答案買?

說完這話,只見我媽怒目圓瞪,抄起棒子就追過來:“你敢走那旁門左道,我就跟你斷絕關係!”

說得輕巧!

我就算想走旁門左道,我也得找着門路啊。

於是乎,還是硬着頭皮上了。

由於一直拖着不願意報名和複習,磨蹭到最後,我只有兩個月的準備時間了。而我又不是那種起早貪黑把時間規劃得井井有條的學霸,每天就只能利用“自然醒”和“自然困”之間的那一段時間,安排一下複習大業。

與此同時,申請材料的準備是一件更復雜棘手的事情。兩件事情攪在一起糾成一團亂麻,搞得我兩個月來幸福感極低——唯一開心的時候,大概就是每週敲鍵盤碼字的時候了。

然後又有兩件讓我很氣餒的事。其一:我想讀的那個專業,開設的學校少得可憐,而且申請截止日期都很早——最早的兩個,一個是十一月初,一個是十一月中旬。這意味着,大把的材料必須在我考GRE之前就要做出來。其二:我想讀的那個專業,真的.比較偏門,所以……美國相關院校的這個專業的申請,基本上都——不、需、要、G、R、E。

《左傳》裏那位,看不起我們這些愛吃肉的人的曹劌先生曾經說過:一見鍾情,再而衰,三而竭。(好像混進了什麼怪怪的東西?)總而言之,複習和打仗一樣,都是一鼓作氣的事兒,一旦被打斷了兩三次,士氣就蔫了,原定的計劃也就接不上來了。

我這邊廂屢次被打亂了複習計劃之後,忽然一下就既沒有精力也沒有動力了,私心想着,不如不考了吧。

但是我能退考麼?撞上南牆也不回頭,纔是我林探惜的本色嘛。

於是乎,我真的,硬着頭皮上了。

GRE裏面,填空所需的詞彙量太大,我沒時間系統地背單詞,也沒耐心把時間掰成兩半用、每天犧牲一切休息時間苦逼地猛啃詞彙表。閱讀和寫作基本上是裸考狀態,主要是這兩項的複習安排在後面,結果交材料侵佔了它們的複習時間,而考前那兩天看機經,又實在是看不進去。

唯一一項我算是從頭到尾練了一遍的,就是數學了。所以做數學的前兩個section的時候,我真是得心應手,完事兒了還有十分鐘的空餘來慢慢檢查。等到了最後一個section,忽然一下難度就直線上升了——主要還不是難在解題本身,而是難在題目太長,簡直像閱讀題一樣,要反覆讀幾遍才能明白出題者說的條件和問題到底是什麼。

據說,GRE考試是一個智能的系統,如果前面答得比較好,後面就會跳出難題;如果你覺得題目越做越簡單了,那就說明,你前面做得實在太差了。

所以,遇上越來越難的題目,我心裏還是竊喜了一把的。

而且我的加試是中國學生喜聞樂見的數學,這比加試語文爽了百倍,更加比我那倒黴催的遇上雙加試的閨蜜小翠好太多了。

除了寫作部分之外,GRE的客觀題,都是當場考完當場出分的。所以完成考試之後,我直接就在界面上看到了系統給出的分數。回來上網一查,略鬆一口氣——好歹也不算那麼的差,總算趕上全球考生的平均分了。

在候考的時候,我還被同考場的一個小男生搭了訕。人家跑過來問我是大幾的,我特別高冷地在心裏說了句:姐姐已經畢業了!當時我環顧考場,忽然想到,我應該比這些本科的小朋友都要大一兩歲呢。真是青春蹉跎,時不我待,好在我把這些該經歷的考驗都嘗試了一遍了。

國內的許多人都一直在批判應試教育的弊端,說得好像考試就是創造力的死敵,好像那些擅長考試的“牛人”就一個個都是愚鈍的書呆子。其實,這種批判,就好比當時,李娜宣稱自己只想當一個家庭主婦,許多女人都對她稱讚和效仿——可她們卻忘了,李娜在當家庭主婦之前,先拿了多少個冠軍啊!

只有當你有能力應付考試的時候,你纔有資格評判考試的存在是否公正有效。我自然不是一個擅長考試的牛人,但我覺得,我的每一次考場經驗,對我的人生來說都是彌足珍貴。

今天下午走出考場回家吃飯,我忽然覺得渾身輕鬆舒泰,儼然有種當年高考出來,走在開滿鳳凰花的深中校園裏的感覺。

接下來還有做材料和交稿的任務,但總算不用再被考試的烏雲壓得如履薄冰了。書架上那麼多的書,硬盤裏那麼多的影片,還有我註冊了那麼多的coursera:我終於恢復自由身了,我終於可以寵幸你們了!

在看機經看得懨懨欲睡苦不堪言的前兩天,我忽然覺得,人生其實就好比是一場Temple Run——我們需要鑽得過火焰,邁得過深坑,吃得了金幣,跨得過斷壁殘垣,躲得過怪獸追捕,撥得開重重雲霧,躍得過高藤矮樹,才能跨入燈紅酒綠的新大陸。

手機裏的Temple Run,我從來沒有玩過多高的分數,但是人生的這場爭鬥競逐,我願意加足馬力,朝着最美妙的風景奔跑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