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作文中心 > 散文 > 一棵樹優美散文隨筆

一棵樹優美散文隨筆

推薦人: 來源: 閱讀: 1.96W 次

一棵樹,真的是一棵樹,而且還是一棵柳樹;“一棵樹”,不是一棵樹,而是一個地理座標,一個地名

一棵樹優美散文隨筆

(一)

沿着由孤島鎮通往孤東油區的唯一的一條柏油公路,一路顛簸着向東行駛近30裏地後,一棵碗口粗細的柳樹就會映入視野。柳樹不高,三、四米左右的樣子,樹冠不大,且頂部的枝條已經乾枯。頂端的下部,稀疏的枝條上生長着一些不算濃密的柳葉,柳葉不是很綠,更沒有那明晃晃、油汪汪的光亮,細看還有些泛黃。柳枝是刺向天空生長的,沒有那婆娑的身影和隨風飄逸的韻致,更不能激起人絲毫的溫情、纏綿與浪漫。我不明白,就這樣一棵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柳樹,爲何會受到人們的如此的關注與青睞?若是在我的家鄉,像這樣一棵其貌不揚的柳樹,早就被人們拔掉了。就算不被拔掉,也絕不會再給它壘起一個半米多高的四四方方的水泥池子,讓它享受着花一樣的待遇,而且還在池子的一邊立起一塊書寫着“孤東一棵樹”的石碑。這是我1987年夏季第一次見到這棵柳樹時涌起的感想。那時,我剛從濟南交通學校畢業來到工作崗位,見慣了大明湖畔婀娜多姿、風情萬種的垂柳,怎會把這樣一棵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柳樹放在眼裏。當同車的同事都紛紛下車與柳樹合影留念時,我趕緊躲到了一邊,我甚至有點瞧不起這幫沒見過世面的土老冒。

上車後,麪包車繼續向東行駛。五十多歲的指導員可能看出了我的心思,他對我說,從現在起,你仔細注意着公路兩邊,不,還是你目之所及的範圍吧,那樣空間會更大些,你數一數到底能看到多少棵樹。我說,行,我數。從那一刻起,我的雙眼就緊緊地盯着車窗外,生怕一不留神錯過幾棵樹。但麪包車又一直向東行駛了一刻鐘左右,我竟沒看到一棵樹。於是,我禁不住從心裏暗暗着急起來。這不可能,怎麼可能沒有樹呢?然就是一直到達海邊,我的視野裏竟再沒有出現第二棵樹。茫茫荒原上,除了一人多高的茂盛的蘆葦,就是成片成片開着紫花的羅布麻,要不就是一些長得亂哄哄的荊條,再就是那些濃密得像樹林一樣的抽油機,在正午的陽光裏不知疲倦地點着頭。

下車後的指導員瞅了我一眼,但並沒有問我的意思。因爲,從我那吃驚的表情裏,他已經得到了答案。

(二)

儘管是盛夏,但夜晚海邊的風還是涼颼颼的。這夜,天上無月,遠離城鎮的海邊星光更加燦爛。

我和指導員面向大海並排坐在海堤上,遙望着遠處一片渾黃的海水,心底竟會生出一種蒼涼的感覺。指導員率先打破沉默說,眼前的這片海就是渤海灣,咱的右邊就是黃河入海口。從黃河流到海里的河水,把附近的海域都染成了渾黃色。若是白天,你會看到碧綠的海水與渾黃的河水互不摻雜的奇特景象。咱的後邊,原來是一眼望不到邊的大海。千百年來,黃河每年攜帶的泥沙把大海攆得一步步後退,終於有一天滄海變成了陸地。只是這陸地卻鹽鹼化程度極爲嚴重,除蘆葦、紅荊等一些耐鹼的植物外,再不長任何東西。

1965年前後,兩個來自墾利縣的農民來到了這片茫茫荒原。他們抱着能開墾土地、種植莊稼、改變一家人忍飢挨餓的目的,在這裏安家落戶了。爲了生存,他們必須找到淡水。當他們不知費了多少時間和體力後,纔在一處高崗上掘出了甜水。欣喜若狂的他倆便緊挨着水源紮下了窩棚,從此便開始了開荒種地的生涯。一日,他們滿懷希望地在窩棚附近栽下了9棵柳樹,然真正發芽的卻只有一棵。對這一棵樹,這兩個農民傾盡心血地進行照顧。春風秋雨中,柳樹葉綠了黃,黃了綠,脈脈溫情裏,柳樹高了粗,粗了高,終至於後來長成了一棵茂盛的大樹。炎熱的夏日中,柳樹爲兩個勤勞之人撐起一樹清涼;漫天的風雪裏,柳樹爲兩個憨厚之人遮擋住一絲嚴寒。當這兩個人將滾圓金黃的大豆源源不斷地運回村裏時,飢餓已久的農民像找到的救命的福地,紛紛拖家帶口義無反顧地奔向這片茫茫的荒原。從此,這棵樹便成了荒原上一面飄揚的旗幟,成了當年許多拓荒人尋找荒原的唯一路標。一時間,一棵樹的周圍,佈滿了墾荒人的.地屋子,有了唧唧喳喳的說笑聲,也有了孩子們的打鬧聲。

指導員說着點起了一支香菸,他緊抽幾口後又說,老天可能有意和人類開玩笑,但凡盛產石油的地方,不是戈壁大漠,就是深海荒原。你別看這一望無際的荒原雖然鹽鹼,但地底下卻蘊藏着大量的石油。

1986年4月,孤東石油大會戰期間,指揮部就設在一棵樹附近。你可以想象,荒無人煙的原野上一下子涌進四萬多名石油工人和援建民工,那場面是何等的壯觀;你也可以想象,昔日沉寂一片的荒原,一下子鑽機轟鳴、井架林立、車流如水、人流如梭,那景象又是何等的輝煌。

後來,爲了保護這棵樹,人們採取了許多保護措施,不但定期給它施肥澆水,而且還在其周圍壘起了水泥圈池。令人遺憾的是,儘管如此,這棵樹也沒能長久地活着。當又一年的春天準時到來時,荒原上的所有野草、野菜都先後發芽了,而唯獨這棵樹沒有甦醒。

指導員說到這裏,在我的肩上拍了拍,又繼續說道,昨天咱們見到的那棵樹,是人們在原來位置上又種上的一棵樹。原來的那棵樹已經死了,但作爲"一棵樹"的地名和有關它的故事,已深深地烙印在了人們的腦海裏。

(三)

那一夜,入住在石油工人前線賓館裏的我久久無法入睡,我的眼前老是情不自禁地浮現出那棵柳樹來。我想,黃河口一刮就是一年的風可能吹折過它的枝幹,荒原上肆虐的暴雨雷電可能侵蝕過它的肌體,鋪天蓋地的鵝毛大雪可能壓彎過它的腰身,但只要春風一起,一樹碧綠就會盡情地舒展在人們的視野裏。我甚至想,那些每年來黃河入海口越冬的天鵝一定成羣結隊地在柳樹上歇過腳;那些給人們報喜報安的喜鵲一定歡天喜地地在上邊做過窩;那些在種地人土屋裏安家的紫燕一定帶領她的兒女在上邊開開心心地唱過歌……這樣想着想着,我竟覺得那一棵樹有了些許的詩情畫意,有了些許的溫情浪漫,更有了無限的凜然傲氣;這樣想着,它的形象竟驀然間高大起來,瞬間幻化成了一個雖飽經風霜但卻依然頂天立地的荒原人的形象。

第二天下午,當我們完成一年一度的機動車及駕駛員年度檢審任務返回孤島鎮時,我禁不住緊盯着車窗外一閃而過的那一棵荒原上孤孤單單的一棵樹多看了幾眼。我知道,從此以後,我的腦海裏又多了一個頗具傳奇色彩的地名,又多了一些可歌可泣的故事。

這棵樹是幸運的。因爲它得到了農人們的精心照料,有了生命與生機;這棵樹也是榮幸的。因爲它見證了石油工人的豪邁熱情,見證了一代代石油漢子克服重重困難開發油田的場景,見證了一批又一批熱血青年告別繁華的城市、紮根荒原艱苦創業的感人故事

時至今日,這棵樹依然挺立在茫茫荒原;時至今日,在東營市或勝利油田,不知道一棵樹的人恐怕不多,但在全國各地,用一棵樹作地名的可能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