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也璀璨散文

走進初夏的風裏，陽光的味道不濃不淡，一切剛剛好，爬過牆頭的薔薇炫耀着自己的豔麗，綠色的葉子托起一抹紅霞，燦爛着自己，愉悅着行人，使每一個忽匆匆路過的腳步不由自主地駐足對望，是那一團火似的熱情安慰着一顆顆疲憊奔忙的心。

一個人的時光裏，面對着盛放的薔薇，並不感到孤獨，即使灰色的心情，瞬間也會塗上暖陽的色彩。夕陽準備着回家，幾聲鳥鳴告訴我夜幕快要來了。不遠處，我看到了一些孩子們，正趁着閒暇聚在一起玩。一個孩子，手裏拿着手機，周圍聚攏了幾顆腦袋，正擠在一起哇啦哇啦地喊個不停，時而驚呼，時而嘆息，我知道，他們正在遊戲裏陶醉，誰也不會注意到花園裏的色彩。另外一個孩子，手裏拿着一個搖控器，好像手裏掌控的是整個世界，正指揮着一輛小汽車，在地面上橫衝直撞，引來旁邊一羣羨慕的目光。當然，花還是在開着它的花，孩子們也在專心賣弄着自己的技藝，好幸福的一羣孩子，他們不被家務勞累，他們有着現成的玩具，他們的童年都是漫步在靚麗的色彩裏，一如路邊的薔薇花。

看着身邊的孩子們，羨慕中竟然多多少少生出一些失落，不去追尋原因，就是有些感慨。時光又把我拉回到了小時候，曾像他們這般大的時候，我也很貪玩，可現實給予我能玩的時間實在少得可憐，幾乎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永不休止的家務裏度過。每天放學回家以後，隨便吃點東西，趕快下地給豬尋草，其實，唯有尋草的過程裏，既有辛苦，又有快樂，辛苦的是尋不滿一籠豬草，定會遭到母親的責罵，在那些吃不飽肚子的歲月裏，豬能吃的草也是有限，能找到豬草的地方大多被人們拔去了，不像現在物質豐富了，連貧瘠的土壤裏草都會瘋長，所以在那個時候尋一籠豬草並不是件很容易的事，但我們可以藉着尋豬草聚在一起痛痛快快的玩，這忙裏偷閒得來的快樂味道就是感覺很甜。玩的時間多了，豬草自然就會拔得少，沒辦法，等到家門口時，趕快把草往上扶了再扶，恨不能給拔來的草按上假肢，好讓它們站成一列衛士。

我童年最好也最廉價的玩具就是“沙包”和“石子”。當然，做沙包也是偷偷摸摸的進行，等母親下地幹活的空檔，把母親用剩的碎布頭翻出來，挑幾塊破碎的花布，用剪刀裁出六個一模一樣大小的正方形，再用針線把這些正方形串在一起，縫好上下兩個底面，只留正方形底面的一個口，翻過來，裏面偷偷地裝些糜子，一個精緻的沙包就問世了。由於用了母親補衣服的花布和可以填飽肚子的糧食，對於節約成癮的母親，怎麼都覺得心疼，所以爲了不捱罵，還是偷偷摸摸的藏着。

總記得，我們玩沙包時先要在地上畫幾個方格，雅稱“飛機方”，然後單腳踢着沙包，一個方格接着一個方格往前踢，踢的過程中，沙包不能壓線，只能放在方格內，不偏不倚，每次進一格視爲成功，只要踢到“飛機頭”，纔可以雙腳着地，稍作歇息，轉身原路返回，踢出沙包，就勝一回。後來，隨着踢沙包水平的提高，不知是誰又發明出背對“飛機方”，單手擲，擲到那個格里就從那個格里開始賜。當然，玩不能任性，只是在放羊或拔草的過程中擠出那麼一點時間。

慢慢地，不知是誰想出花樣，教會我們“抓石子”。石子是大自然中就有的產物，想要得到只需花些力氣而已，因爲放羊的小溪邊到處到是，但要找出一模一樣大小，樣子光滑而圓潤的不那麼容易，一般有六個大小就可以玩了。僅僅六個小石子，玩得花樣卻多，先是丟起一塊石頭，用手抓住地面上下剩的那幾顆，趕緊回來接住飛起的那一枚，被丟起的沒接住或放在地面上的沒抓起，就會出局，等候其他人先玩。玩着玩着，不但正手可以接住，反手也可以去接，手心手背隨着石子的移動也在不停變換，幾個腦袋擠在一起，笑聲也住滿了半山坡。後來，石子不容易找，而且玩起來吃力，就改用杏核，不大不小剛剛好。因爲“抓石子”手藝高，玩起來就會忘記自己的身份。

記得小學四年級的.時候，有一天，語文老師上完課前腳剛走，我和同桌紅便掏出藏在衣兜裏的杏核，公然在課桌上抓起來，一抓竟忘了時間，就連語文老師站在我面前也沒有察覺到，直到被拎着耳朵拽上講臺之後才清醒過來，不接受批評自然是不可能的，就因爲這樣，才讓“抓石子”的遊戲刻進了記憶。

再後來，同學們教會了我做鍵子。鍵子的製作是簡單，但必須得有公雞身上的雞翎和好看的雞毛，這自然是在有人家殺雞時提前準備好的。另外，只需兩枚銅錢，幾片能包住銅錢的碎布，銅錢祖母是有的，那個時候銅錢派不上用場，祖母以爲是無用的，如果我開口，她會大方的從箱角里挖出兩枚來，材料準備停當，用針線幾分鐘的時間就可以搞定。踢鍵子是冬天裏最好的運動方式，天寒地凍的日子裏，我們可以變着不同的花樣踢得滿頭大汗。

慢慢地，有錢人家的孩子可以買一個皮球玩，我們只是望着皮球一蹦一跳的樣子，心中多了一些羨慕而已。因爲我們大多數人手裏是用費舊的毛線繞成的“毛毯”，這“毛毯”是用毛線做的，用手拍到地面上竟然也能反跳，當然，是沒有人家手裏拿着的皮球樣子美觀，不過，皮球沒有自制的“毛毯”耐用，一旦有被針扎過的痕跡，就會全身癱瘓，但“毛毯”卻不會這樣。

愛玩是孩子們的天性，只有在瘋玩中我們才能體味到生活的美好。小時候沒有見過色彩靚麗的薔薇花，沒有多餘的錢去買幾分錢的玩具，沒有空閒去做喜歡做的事情。總以爲，小時候的日子裏填充着所有的灰色，家務是無邊際的，上山下地是尋常的事情，希望是渺茫的。但是，走着走着，回頭一望，灰色的日子裏也曾種滿了快樂，艱苦的條件裏也歷練出一顆積極向上，熱愛生活的心。

順着薔薇的目光，突然發現，我灰色的童年裏也曾有過薔薇花的豔麗，自制一個沙包便會獲得心理上的一種暫時滿足，做出一個“雞毛毽子”，便會得到一份自己眼裏的成功，就是那點可憐的自豪感足以抵擋冬季裏吹來的寒風。走過千山萬水以後才明白，沒有現成玩具進駐的年代裏，我的童年生活也曾是如此豐富多彩，也曾是如此的五顏六色。坐在薔薇花身邊的這些孩子們，在父母掌上長大的孩子們，在手機遊戲和遙控汽車的笑聲裏玩耍的孩子們，若干年以後，是否會對童年生活還會刻骨銘心呢？若干年以後，回憶自己的童年時光時是否會如薔薇花一樣的璀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