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袖舞爐香散文

微風緩醺，戶下樹底，撒落了一地的晶瑩。

--小記

夜聽春雨，忽的憶起慧如的紅豆樹。

聽老人們獨坐燈前，反覆地吟誦着王維的詩句：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

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腦子裏漫漫裝了蕭統與慧娘村上離別的情景，眸光凝處，不是伊容悽迷的淚眼，亦非故人自信的顏色*，而是那一顆小小的紅豆。那轉瞬蒼涼的幽咽悲鳴：

“昔有婦人滴淚成血，化做相思豆，今以一雙紅豆付君，若君早歸，妾當免於此厄，不然，日後……望你見豆如見人吧。”

我難過於他們的故事，卻不意外於他們的結局。蕭統雖是太子，卻也是那個時候東宮囚籠中的金絲雀。封建禮教束縛着，即使是九五之尊也未能諸事如願，更何況是小小的太子？

故人離別總無情，卻欲相逢道無心。再想相見，談何容易？下次復會，竟成一地兩相隔，男兒在地上號啕，女子在地下幽泣。彼此之間，僅容一抪黃沙，卻似萬年不得牽。青塋朱鏤，稀草豆苗，陌上成了赤血，橋頭別斷玄魂。怎樣的刻骨，怕是都不及一心落兩地的相思，一魂成消散的別離。

自此，紅豆便成爲思人、思家、思國的代表，多少女子臨着銀戶，手捧寶鴨香爐，腳踩琉璃階，指纏瑪瑙墜，流光拋卻紅豆影，揮下一片相思情。似是那癡心的小奴握緊汗青回味他們蕭瑟的風雨路，爲他們感傷，爲他們消惘。

那別時的玲瓏淚，卻繪成了蔭下影。別句，竟一語成讖。也許是意料中的。她不似他，她是布衣平民，自然懂得地位懸殊。而他高高在上，終不懂她眸中的悽楚悲涼，他信心滿滿的歸去，並說：“等我再來，定娶你回去。”只是，不易呵！兩顆硨磲小果，終逃不過，化作淚的命運。暫相別，終相別。他再歸去，故村也只剩一抹青魂，落了誰家。紅豆樹，縈繞了來世的追尋，牽絆了今生的深怨。

也許，這個結局是好的呢？

倘若她不曾逝去，他取得嬌一娘，然後荏苒翩躚，花顏凋零。她在他的才華下自慚形穢，或是他在燭光紅影中另覓佳人。

她是一株虞美人，卻不曾屬於他。畢竟，他從未保證過會一心一意呢！

那時，人老珠黃，她又憑何信念走完枯殘後生？所以，友人偶然的構思竟成了我聊以慰藉的風骨。

有時候，會靜靜地凝視着一顆相思豆，看它通透的寶石紅，很美的`顏色*。就這麼一直望着，一顆小豆，雖然沒什麼可看，卻將自己深深的放在其中。無盡浩瀚的蒼穹倒映在盈盈清澈的秋水源頭，不能自拔。似是上面用極細的硃砂勾了暗一紅的金陵冊，描了深綪的鵑葉，也像是灑了誰的淚。

吸引着的，究竟是紅豆，還是那上鏤刻的故事，我也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