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北島散文欣賞

去見北島老師前，我興奮了好幾天，主動聯繫在美國的家鄉作家，請他爲我和北島老師牽線搭橋，大呼小叫才貌雙全的攝影師一定要準點到場，整個人那幾天都處於亢奮狀態。上世紀八十年代，我讀初中時，摘抄本上就工工整整地抄着那首著名的《回答》，大學畢業後有錢了再去書店買了音響作品《北島回答》，又背會了另外一首詩——《一束》。沒想到當在現場背誦《回答》的時候，由於太激動，竟卡了殼，幸虧詩人閻志在一旁提醒，“新的轉機和閃閃的星斗，正在綴滿沒有遮攔的天空。”我滿臉通紅，每天都背一遍的詩到了關鍵時刻卻讓我丟了臉。《回答》背誦完之後，我又主動要求背了首《一束》，閻志調侃，“面對北島老師背！”我膽大滔天地擺出了深情款款的姿態，居然臉還沒紅，非常流暢開始了“在我和世界之間，你是海灣，是帆，是纜繩忠實的兩端……”背完兩首詩後，我又厚着臉皮請北島老師給我剛買的《寫給孩子的詩》簽名，我恭敬地遞上自己的手機，上面有孩子的名字“你的孩子？”北島老師問，我停頓了片刻，微微笑了一下，北島老師非常認真地在書的首頁寫上了“某某某小朋友存！”

那天我的行動估計有點過。但總的來說還不錯（現場文化人的評價）。雖然被某位文化官員嘲笑爲“癲狂“，卻受到了江漢大學李強校長的表揚，“這姑娘，勇氣可嘉！”又有好多年輕的'詩歌班學子應和，着實又風光招搖了一回。後來把當時的情景說給母親聽，她呵呵一笑，“你就是喜歡出風頭！”其實也不全然，中年婦女，滿頭白髮的我去當北島老師的粉絲，既是源於多年前對他作品的喜歡，更是因爲自己生命裏對文學的堅守。“詩人”的桂冠給了北島老師榮譽同時，也讓他付出了巨大代價。北島曾經被人譽爲“英雄詩人”，但英雄的高大背後有多少難言的疼痛和無言的苦楚，詩人的浪漫之外又有多少不能訴說的隱祕和怪異？我們對北島老師最深切的感情可能是“敬佩”。這是個一個怎樣柔韌的男人，去國離鄉6年後，重返故土時被拒絕入境；這是怎樣一個偉大的戰士，在流亡生涯中，滿懷熱情的讓停刊的旗幟《今天》在歐洲復刊；這是怎樣一個悲憫的漢子，在承受了折磨傷害後，回到中西合璧的香港，續寫中華文化的心靈之約。

我們喜歡北島老師，爲他的精神感動，被他的路途引導。當我在臺上仿男音深沉地背誦出北島老師那兩句著名的詩“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誌銘”的時候，我昂首挺胸，彷彿這世間所有的卑鄙者都被我犀利的眼光殺死，那些萬惡的壞蛋都被我正義的聲音遠遠地拋棄，這一刻，浮現在我面前的是北島老師近二十年的海外漂泊生活，當他在現場朗誦起他在流亡十年後所寫的那首《時間的玫瑰》的時候，他只說，“那時候，在挪威，我很孤獨！”那一句話，讓多少現場的人心中流淚，與北島老師道別時我只說了句，“希望今後您健康，平安！”

這位朦朧詩派的代表，是中國新詩無法繞過去的座標，這些年來，對於北島老師的生活，我們都只是遙聞，遠觀，其中的酸甜苦辣不可能感同身受。但有一點我們無法改變：我們崇拜詩人北島，我們理解凡人北島。就像次日晚上的的詩歌音樂會上北島老師再次誦讀的那首《時間的玫瑰》一樣，“當刀在水中折彎，你踏笛聲過橋，密謀中哭喊的是，時間的玫瑰！”詩人的一生可能總是在浪漫的玫瑰和時間的荊棘中穿行，遊走，痛苦，思索。當詩人和風暴一起轉身時，擁抱中老去的是時間的玫瑰，但曾經溫暖，曾經真實這已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