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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盞花的花語竟然是別離經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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錄取通知書下來的時候,院子裏金盞花開得正豔。秦小悠在陽光很暖的午後去摘下它們,用來泡茶。喬諾經過的時候就停了下來,他說,恭喜你,學校不錯。他的聲音很輕,語速很慢,看不出表情。秦小悠手裏的花就滑了下去,心臟的位置柔柔地疼了下。她說謝謝,很客氣。

金盞花的花語竟然是別離經典散文

她一直背對着他,渾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屏着呼吸,緊張不已。她知道喬諾的學校在廣州,他高二的時候就拿到了保送名額。她想了很久,還是把學校填到了北京,寫下志願的時候,手心都溼了。秦小悠和喬諾都住在政府大院裏,他們的父親是同事,他們是同學。

從小學開始,兩個人都同樣優秀和驕傲。他拿奧數獎,她就在作文競賽中拿名次,他學跆拳道,她就學小提琴,他拿理科總分第一,她就拿全年級總分第一。

父母總是拿他們比,她也就真的拿自己和他比了。要什麼都比他出色,要什麼都比他優秀,他像一面旗幟,她的目標就是超越他。他們暗暗地較勁,面上,看不出端倪。

懵懂的年齡,有同學開玩笑說他們是學校裏最般配的一對,她聽了,心就泛起了漣漪。

他們代表學校去市裏參加演講比賽,她感冒了。她的父親拜託喬諾照顧她,他就真的照顧她起來。她嗓子又疼又癢,聲音嘶啞,在後臺的時候他從兜裏摸出一盒西瓜霜塞到她手裏。她含了顆,很清涼。整個辯論的過程,他擔當了主力,不讓她多用聲帶,她就拿筆,在紙板上寫論據,配合默契。

他們常在一起,組織班務活動,參加各種比賽。可是私下,他們幾乎是不說話的,就算一同騎着自行車在路上碰着了,也是一前一後,沉默不已。那次辯論賽後,他們的關係緩和了些,再遇上,他會把車騎慢點與她平行,也會和她交換筆記和複習資料,他還在晚自習後,買了一塊紅薯給她,他說,秦小悠,原來我們也可以做朋友。

她就笑了,手裏捧着紅薯,暖到心裏。

是一起寫黑板報的時候,喬諾說,秦小悠,你爸和我爸在競選市長祕書。他說,讓你爸不要給上面領導送禮了,小孩爭了大人爭,真夠忙的。

他語氣裏的輕蔑像針一樣刺住了她,她把寫好的那一塊擦了又擦,粉筆渣紛落着,砸在她的臉上,很疼。

高二那年,喬諾的保送名額下來。他不知道,秦小悠也拿到了那所學校的保送名額,但是她沒要。

他們的關係又恢復到以前,冰涼。那次競選,秦小悠的父親贏了,他當上了市長祕書。

有時候在院子裏看見喬諾,他都低着頭,迅速地離開。秦小悠在那個夏天頻繁地下樓,大把大把的金盞花在陽光下繁盛着。秦小悠瘦了,她拼命地做題背書,她要考最好的學校,比喬諾的',還好。

喬諾的高三很閒,他用了大把的時間在籃球場,籃球砸在水泥地上,咚咚直響,秦小悠聽着就有些煩躁。她騎着車想出去走走,沒想到摔了下來,腳崴了。

喬諾和他爸帶着很多營養品來看她,她聽見喬叔叔在客廳裏使勁地表揚自己,而喬諾,沒有出聲。秦小悠的爸爸拜託喬諾接送她上學放學,因爲他工作很忙。喬叔叔連聲答應了。

喬諾停着自行車在樓下等她,她扶着樓梯一級一級地跳,他就上來,想扶她,但手在半空停住,然後落在她的書包上。

坐在他身後,對着他的背,秦小悠看了又看,怎麼看都覺得冷。

他們都習慣了拿背對着對方,好像這樣,就保全了各自的驕傲和自尊。她不會像其他女生那樣去迎合他,主動靠近他,他亦不會。

有很多的風,把這城市的景揉得碎碎的,秦小悠很憂傷。

她的腿沒幾天就好了,但她還是一瘸一拐地蹦跳着走路,他也只是幫她拿書包,載她上學放學,她第一次發現,他竟然比她高出許多,只能抵到他第二顆鈕釦,她在他的影子裏,會被湮滅了下去。

要去北方上大學的時候,秦小悠的父親和喬諾的父親又開始競爭副市長的位置。她爸爸在飯桌上談起官場上的一些事,秦小悠嘟着嘴把手裏的筷子一放,她說,我不關心政治。

她在夜裏把金盞花全部擺在桌上,滿屋子都是清香,她對着牆壁的陰影處,擡起手,用左手去握右手,反覆地,一遍一遍。

她在想,被某個人牽住手的感覺,會不會很清香?

大二上學期快結束的一天,秦小悠在宿舍看書,聽到喬諾的聲音,他在喊,秦小悠,秦小悠。秦小悠探出頭去,陽光明晃晃地,很刺眼,她就有了片刻的眩暈。

真的是喬諾,立在梧桐樹下,很挺拔。她奔跑的時候,聽見自己的心跳,一聲一聲,打在樓道上,很響。

喬諾是來這城市參加大學生籃球賽的。

她請他在學校外面的餐廳吃飯,很清淡的小菜,有魚。他把魚頭夾給她,他說,女孩子攻理科很吃力吧,多補補腦。

他變了些,學會和她開些不鹹不淡的玩笑了。

她帶他參觀她的學校,給他說圖書館在哪,食堂在哪,三教在哪。他走得很慢,他說,秦小悠,走慢些,這樣我們的步子才一致了。他的語氣有了些感情,笑容像盛開的金盞花,很清香。

她沒有去看他的籃球賽,那天,她代表系裏去電視臺錄製一檔節目了。她在同齡人裏還是很出衆很優秀,她心裏,還是在拿他比。_

後來,秦小悠知道了,她爸爸在那次副市長競爭中沒有贏,喬諾的爸爸當了副市長。秦小悠想,如果,是喬諾爸爸輸了,他還會到她的學校來看她嗎?

大三那年暑假,她回老家,政府大院要拆了,修了新的樓。秦小悠的爸爸在工作中犯了一個錯,再升遷已經無望。

秦小悠在院子裏摘金盞花,喬諾也下樓來,他說,我查過了,C大的研究生專業在國內很有優勢,況且和你學的專業也對口……

我要去問問我男朋友的意見,秦小悠說這句話的時候,連自己都嚇了一跳。她沒有轉身,一朵金盞花被她扯了大半,很疼。她是下意識地在保護自己,不想太靠近,大約是疏離太久了吧。

大四的寒假,有人組織了高中同學會。喬諾登記了所有人的電話號碼,整理打印出來,人手一份。秦小悠陪爸爸看新聞,看到喬諾爸爸時他迅速地轉過臺去,很憤恨,爸爸說,怎麼就輸了呢?小悠,你讓喬諾問問他爸,能不能幫我調個職務,現在的職務太沒實權了。

秦小悠覺得鼻翼酸酸的,喬諾的電話再打來的時候,就按了靜音。她看着手機上藍光閃了又熄,熄了又閃,眼淚都要落下來。

他們好像一直這樣,彼此試探着,靠近又疏遠。他們身上都揹着自尊和驕傲的刺,要靠近的時候就會被對方身上的刺扎得疼痛。

她總是覺得,喬諾的靠近是因爲他爸爸在官場上贏了,如果贏的是她爸爸,他定然也是像自己這樣,轉過身,用背影來保全自己。

秦小悠考上研究生的時候,喬諾被保送到國外去讀碩博連讀。她考上的是C大,喬諾後來才知道的,他給她發短訊,他說,我以爲你不喜歡C大呢。

她在手機上按了許多字,又刪掉。她最後寫的話是,一般吧。| 情感文章

秦小悠真的交起了男朋友,也是優秀出衆的男孩,他追的她,會說笑話會把蘋果削得極好也會泡各種花茶給她。

她想,喬諾斷然是不會這樣的吧,他太遠,遠得觸碰不到。

秦小悠在夜裏,聞到很多的金盞花的清香,喬諾的臉就在瞳孔裏放大了。

喬諾回國的時候,有同學組織了同學會。一大桌子的同學,鬧得很,他們說那個時候誰暗戀過誰,誰喜歡過誰,或者經年後,那些青澀的喜歡再拿出來就是一句玩笑罷了。

他拿着酒杯一直和她碰,找許多的理由。她喝,很乾脆。

快要醉過去的時候,她依稀聽見他在她耳邊說,那個時候,我暗戀過你!

聽不真切,她很迷糊,分不清是夢還是真。

後半夜醒來,她已經被送回了家。

爬起來給自己泡了杯金盞花,赤着腳坐在地板上看恐怖片。這麼多年,她一直喜歡喝的還是金盞花,覺得清香,又可以清火和美容。

只是看到片子結尾,她都不明白,前因和後果。怎麼就結束了呢?這麼快!想來,這多像她和喬諾呀!

和男朋友吃魚的時候,他夾了魚頭過來。他說,以後魚頭都給你吃,因爲你是我最疼愛的人!

她突然想起,喬諾到她學校來看她的那一次,他們吃魚,喬諾也是把魚頭夾給了她。

喬諾從來沒有表白亦沒有追過她,他或者有過暗示,但是,他還是要在自己處於優勢的時候才說。

她一直想的只是能和他並駕齊驅,現實卻是,她和他成了勢均力敵的對手。她贏的時候,他疏離,他贏的時候,她疏離。然後,漸行漸遠。

喬諾在MSN上留言給她,問她要不要考他學校的博?秦小悠對着那句話流了許多的眼淚,然後凜着心把他的號刪掉。

十多年過去了,她終於明白,金盞花的花語竟然是別離,那麼她和他的遇見,就是爲了漫長的別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