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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無處懺悔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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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應和鄭小周結婚前,我曾讓他答應我一個條件,就是結婚後不要孩子,只過二人世界。鄭小周爽快地答應了,他說尊重我的選擇,相信有愛就有一切。

此生無處懺悔的散文

兩個星期後,我們結婚了。大學談了兩年,畢業三年,我們五年的戀愛也算修成了正果。鄭小周畢業後留校做了老師,我選擇下海做起了生意。

鄭小周來自農村,老家只有一位老母親,含辛茹苦把他養大,一路坎坷讓他念完大學。我媽媽爲此事不止一次在我面前嘮叨,要我慎重,她說如果我們結婚,鄭小周的母親遲早會和我們住在一起,到時候光婆媳關係就是一大問題。而我對母親的理論充耳不聞,我對鄭小周有信心,他愛我,就會爲我着想,就不會忍心讓我受到任何傷害。

婚後三年,他努力教學,我的生意也做得有聲有色,買了新房後,我們就搬出了他在學校的宿舍,小日子過得紅紅火火。

只是,我們一直沒要孩子。看着別人帶着小孩子逛街的時候,鄭小周的眼中總會不經意透露出一絲憂傷來,只是他從不問我,我也只當沒察覺到。

這年夏天,鄭小周鄉下的母親來武漢看我們。結婚近5年,這是我第四次看到她。我們結婚的時候,她來過一次,住了一天就匆匆趕回去了。後兩次是我和鄭小周春節過年回家看的她,但每次都是匆匆的,我和她沒有太多的交流,只是感覺她對我很好,但也有些拘謹,她對我很客氣,完全沒有婆媳的感覺。我覺得我們只是被一個男人連接起來的兩個不相干的女人罷了。

以前,鄭小周也主動接她來住,但她每次都推辭。這次,她一個人千里迢迢地趕來了。她來的時候帶了很多土特產,把廚房塞得滿滿的。還帶了很多的換洗衣服,我想她一定是想多住一段時日。她是一個閒不住的人,一大早就起來開始忙活。她做的飯我吃不習慣,每天都是麪條,吃得我反胃,但又不能發作。於是,中午我很少回來吃飯,眼不見爲淨吧。我想,等她走後,一切都會恢復正常。

可她絲毫沒有走的意思。有一天中午,我回去拿東西的時候聽到了她對鄭小周說的話。她問鄭小周和我是不準備要孩子了,還是兩個人的身體有問題。鄭小周說是我不想要孩子。她就站起來說,怎麼可以不要孩子呢,一個女人不要孩子是不完整的。她說,如果覺得養孩子麻煩,她可以帶回老家替我們養着。她說了很多,自從那天起,我才知道,她來是催着要孫子的。

我開始有意地躲避她,她對我越好,我越逃避。她彷彿也看出了什麼,只是對我加倍關心,但這一切我都以爲是她用的手段。

那天,她終於忍不住了問我,爲什麼不要個孩子呢?我只好說我們都還年輕,不想那麼早要孩子。她說,早生的孩子聰明。我不知道她這是哪來的理論,但我也不爭辯,只是不太答理她。

她也知趣,沒有再追問下去,只是開始給我做各種各樣滋補的菜和湯,每次都看着我和鄭小周完全吃下去,然後高興地收拾東西。但我還是察覺到了什麼,那天,我從抽屜裏看到了鄭小周從醫院拿來的檢查報告,那上面證明的是鄭小周有生育能力。我怒不可遏,質問鄭小周。鄭小周才吞吞吐吐告訴我是她逼着他去做檢查。

我開始因爲這個與鄭小周爭吵,每次勸架的時候她總是站在我的立場上說話,斥責鄭小周。無論發生什麼,她每次都讓鄭小周向我道歉。一次,吵得兇了,鄭小周竟然朝我舉起了巴掌,她小跑着過來擋了一下,竟當場倒了下去。

看着鄭小周緊張的樣子和對我惱恨的眼神,我覺得非常陌生。曾那麼深愛我的人,一向百依百順的鄭小周竟然這樣對我。這時,我才發覺之前媽媽給我的忠告原來是正確的.,婆媳之間的感情爭奪戰已經開始了。

沒想到,她站起來就給了鄭小週一個耳光,她嘴裏喃喃地喊着,你怎麼可以打老婆呢?你怎麼可以打老婆呢?然後又跑過來安慰我。

即使是這樣,我還是不能原諒她,我覺得她是在作秀。如果不是她的到來,我們美滿的生活怎麼會突然變得緊張起來……

一個星期後,她要回去了。走的當天晚上,她到我房間裏,拉着我的手說,閨女,要個孩子吧,要不然,去醫院檢查一下。如果註定沒有孩子,那咱們領養一個也好啊。要不然,只有兩個人,年老之後該怎麼辦呢?

我聽不進去,躺下身去,把頭蒙在被子裏。她停了一會兒,看我沒動靜,就嘆息着離開了。那夜,淚順着臉頰把枕頭溼了一大片,那久違的夢魘又一次襲擊我的腦海。

那年,我15歲。那天天很晚了,父母因爲去談生意,沒來接我,我一個人在回家的途中被人襲擊。之後,那鑽心的疼痛讓我一次又一次昏厥過去。第二天醒來時,我躺在醫院裏,父母坐在牀邊。我看着他們,眼前總是浮現那個可怕的影子。從那時我開始對爸媽的愛表示冷漠,他們應該去接我的,難道女兒的安全還沒有他們的生意重要!

後來,事情平息了下來,我和父母的關係也越來越僵,直到我發現自己的肚子一天天變大。是母親拉着我去了醫院,我還記得醫生對母親說的話,說不宜動手術,可母親堅決搖頭。

躺在冰冷的手術檯上,我生不如死。從醫院出來,我躺了三個月。三個月後去複查身體,醫生說我失去了做母親的權利。我沒有哭,看着母親痛苦的表情我笑着說,既然不能保護他的安全,還生下來幹什麼,不能生了不是更好。

此後我一直封閉自己,直到大二那年遇到鄭小周。我並沒有告訴他這些,我想只要有愛就夠了,沒有孩子,二人世界不是也挺好嗎?何況,結婚前,鄭小周也答應了我的條件。

我本想這一切都已過去,但沒想到,這場噩夢隨着鄭小周母親的來臨又一層一層被撕裂開來。

第二天,天還沒亮,我就聽見她在收拾東西。鄭小周說臨時有會,讓我送她走。

但我沒有理她,我希望她快點離開,並且當時希望她走了之後就永遠不要再來打擾我和鄭小周的生活。我也沒有打算送她,所以根本就沒有起牀,我想她既然知道怎麼來,就應該知道怎麼走的吧。

等我醒來的時候,已是上午10點了。她是做過飯才走的,早點放在桌子上。小米粥熬得很好,吃習慣了也覺得沒那麼難吃了。

粥還沒喝完,就接到電話。她出車禍了。等我和鄭小周趕到的時候,她的身上已經被一層白布蓋了起來。她的頭部和身旁都是血,鮮紅鮮紅的。她的小包袱還緊緊抓在手裏,另外一隻手掌心裏清晰地寫着我和鄭小周的電話。我還記得那是她讓鄭小周給寫的,寫的時候她還說,爲了防止我把你們的號碼丟了,就寫手上吧,一個寫上兒子,一個寫上媳婦。不管我走到哪,都能找到你們。

可我卻把她丟了。我怎麼就沒想到,城市裏人來車往她看不明白紅綠燈呢?我怎麼就忘記了,她每次買菜都不敢去遠點兒的菜市場呢?我怎麼就不記得,她總說她容易迷路呢?

看着鄭小周迷茫的眼神,我知道我們之間隨着她的離去也完了。

辦完她的後事,鄭小周提出了離婚。我同意了。辦完離婚手續後,鄭小周給我講了一個故事。他說,其實她不是我的親生母親,我1個月時,被她撿回了家。之後就因爲我,她一直沒有嫁人。我兩歲的時候,終於有人肯娶她了,可她結婚前告訴人家她結婚後不準備要孩子,結果把人家嚇走了。後來,她還是嫁了人,但一直沒有再要孩子。她是怕有了自己的孩子,人家會虧待我。所以,當我們結婚時,你說不要孩子時,我答應了,沒問什麼原因。之前沒告訴你,只是怕你瞧不起我,現在告訴你,是想讓你明白她對我的重要。

我的淚又一次如決堤的江水氾濫。最後,分手的時候,鄭小周對我說,其實,你是個好人,只是你理解錯了愛,親情也是愛的一部分。

我知道,我是真的錯了。我原以爲相愛就是兩個人之間的事,後來想明白了,一切都晚了。只是,即使她不是這樣離去,即使她不是這樣愛我,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原諒自己,收拾這場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