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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帆過盡不如當年散文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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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山青,越山青,兩岸青山相送迎,誰知離別情?

千帆過盡不如當年散文隨筆

君淚盈,妾淚盈,羅帶同心結未成,江頭潮已平。

——林逋《長相思》

人易許諾,可有些承諾,如同戲言,站在臺上的時候,每個人都是萬種深情。就像我讀一首詞,說好的秋夜完成,直到北國飄雪,銀裝素裹,南方寒涼,仍舊一清二白。寫林和靖似乎還沒有做好準備,他如一瓣雪花,飄進我的心門,而我還在秋日的楓林裏遊山玩水。他的一生是乾淨的,來去無痕,一塵不染,而我已是塵滿面,鬢如霜,蒼老得連銅鏡都可以捨棄,怕一睜開眼,會驚訝的問“這是誰?”

他有梅妻鶴子,有高僧詩友,他可以泛舟遊遍杭州寺院。他只需一人,倘若某一天身邊多了一個想要依靠的人,他反倒會不自在。秋夜雨寒,冬雪簌簌,不論人還是物,都期盼能有一爐火,溫暖冰涼的心。當雪花散落一地的時候,那些往日消失無蹤的人,也有了音訊,那些說要分別的人,又走到了一起,看一場浪漫。而他,可以捨棄煙塵中繁複的相見,於孤山,植梅養鶴,修一身仙風道骨。人都屬於自己的那一段緣,而他的緣是梅妻鶴子,是孤山的一草一石,一山一雲。

初見這首詞,以爲是柳永那樣的紅樓才子所寫,唯有他纔會爲伊憔悴終不悔。卻不知這樣一首訣別詞,正是那個隱居孤山,終生不娶,性孤傲,喜恬淡,不趨名利的和靖先生所填。有人說,林和靖也曾有過一段銘心的愛情,只是那個女子是誰?他不說,我們更無法探得。也許他有過,即使天性使然,從小喜山水不戀情緣,也逃不過三生石寫定的因緣。人生需要一場頓悟,唯有從夢中醒來,我們才知,肩上的行囊,有多少值得我們繼續揹負,那些又該丟棄。然而我深信林和靖絕不是因爲那一場匆匆流年而隱居孤山,那驚鴻霓裳,輕雲蔽月,不過是高僧的點化,讓他提前抵達孤山,與他的梅妻鶴子相聚。

不羅帶同心結未成,去過西湖的人,一定不會忘了那個十七歲便名滿蘇杭的女子――蘇小小。“妾乘油壁車,郎跨青驄馬。何處結同心,西陵松柏下。”江南煙雨,粉牆黛瓦,吳儂軟語,不知打溼了多少人的衣襟,打破一片寧靜。而那些去往江南,在煙雨霏霏中行走的人,又有幾個帶着歸心?她玲瓏秀美,面若芙蓉,車後總有少年跟隨,一生靠積蓄生活,縱情于山水,以詩會友。當病痛的劫數來臨,縱使拋棄俊美容顏,錦繡詩文,絕代風華,亦只能將生命定格在花季。只是,來年,西湖水畔,斷橋柳絮,花又重開,而她已不在。

遊過西湖山水,尋訪靈山禪寺,追尋魚水情緣,卻不知那裏曾經住着以鶴爲信,性孤傲,喜恬淡的林和靖,心中萬分低沉。有人爲那片山水而去,有人則爲那裏的舊物而一路風塵,未曾相見,早已相識。倘若有一天,江南沒有了那些舊人舊物,只剩白牆黛瓦,青石小橋,你還會不會那麼迫切的趕往嗎?

他搖一葉輕舟,遊西湖諸寺院,與高僧參禪,結廬孤山,以湖山爲伴,二十年不曾踏足城市。他以鶴爲信,每逢客至,童子便縱鶴放飛,他見鶴必棹舟歸來。就連真宗亦被其所感,賜慄帛,並詔告府縣存恤之。可他不爲所動,只覺青山綠水與他情宜。我們本就是世間的草木,經千年修行,有幸幻化爲人,卻仍舊忘不了千年前在山石旁、古樹下,努力生長的日子。他對山水、對梅妻鶴子的情,從不亞於世人對煙火的迷戀。他結廬孤山,不是對心靈的考驗,也不是有意將清白留於人間,他是真的.癡迷、沉醉,所以纔會萬般深情。

也想隱逸山水,做一個心性淡然的男子,植蓮養鶴,清燈黃卷,焚香煮茶,度盡似水年華。只是,我還不夠決絕,還在紅塵深處,尋找雲水禪心。倘若,生活是禪,我能參透。相信,終有一天,我自會離去,不再歸來。來路已經荒蕪,遠方仍是霧水茫茫,我不知道,最後我是端坐蓮臺,成了佛前的香油燈,還是依舊迷茫,誤入塵網,低如塵埃,做了飄飛的塵沙?

“有情不必終老,暗香浮動恰好。”林和靖沒有去記掛那個萍水芙蓉的女子,她是林和靖生命裏那個唯一入了詞的過客,相遇已在意料之中,回眸一笑,傾注所有的深情。有一種情,不必攜手共渡,只求曾經遇見;有一種情,無需朝朝暮暮,只求牽掛於江湖;有一種情,不必與人同行,只願行吟山水,一夢千年。一個人的日子,或許少了濃情蜜意,卻少不了繁星春水,依舊是月圓花好。當一個人的心被山水阡陌,寺院鐘磬,漁樵閒話,詩詞古韻填滿,露水情緣,不過是一場可有可無的點綴。世人心中無所寄,所以深入鬧市荒林,以爲穿過陌上浮華,尋到那個衣帶漸寬的人、就可以美滿,哪知一路丟丟撿撿,縫縫補補,最後仍舊被拋棄,弄得滿目瘡痍。而那些,一個人走路過橋,乘舟過畔,去往彼岸的人,皆完好歸來。

江南水秀,兩岸青山,盪漾在西湖的柔波里,時光靜止的流淌。拘一捧清水,從指間滑落,滴入湖心,歲月已回不到從前,而他還是他,結廬孤山,植梅養鶴,從未走遠,沾染風霜。二胡的音色,似乎比我的心還要難以調伏。“一念靜中思動,遍身凝火難襟,強將津唾咽凡心,怎奈凡心轉盞。”凡心思動,一念成魔,多年修行,一朝零落,負了佛,又錯過了水眉佳人,當真是來如露,去如電。有時候,迷戀紅樓,遠勝過經年修行,未來不可知,一旦貪戀,便是萬劫不復。

君淚盈,妾淚盈。羅帶同心結未成,江頭潮已平。想說的話,還未說盡,人就已離去;同心結還未打好,就已物事人非。千帆過盡,不如當年。一首《錢塘江》,平平仄仄地撩撥着我的心緒,彷彿那個女子與林和靖的這場錯過,是在等待我的到來。遺憾的是,我的到來,給不了她歲月靜好。我的心門,早已在某個雨打梨花的夜晚悄然關閉,這一次的重逢,只是爲了了卻故人遺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