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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故鄉的抒情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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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打電話過來,說家裏的老屋處理了,在一百多公里外的城市按揭買了房,聲音裏帶着明顯的喜悅。放下電話,很長一段時間,心裏空落落,從此故鄉我是再也回不去了,父母都不在那裏,何況又沒有任何親戚。

啊!故鄉的抒情散文

從記事起,我就生活在一個貧瘠閉塞的兵團連隊,自上學那天,父母不斷嘮叨好好讀書,遠離這個鬼地方。他們一年到頭勤勤懇懇辛苦耕種,經常累得躺下就不願意起來,才勉強支撐起五口之家,常年的艱辛,使母親在四十多歲時,腰就佝僂了。土地鹽鹼化嚴重,限制了種植農作物的單一,不是棉花,就是麥子,偶爾哪年種一點點油葵或玉米,產量均不高。那時,基本上沒有現代化的農業機械,也不興僱工,父母種地,子女很難“袖手旁觀”,放學後、放假時,就要到地裏務農,春天播種,夏天鋤草,秋天採摘,一度認爲自己是棉花地裏長大的孩子。

連隊上稀稀拉拉地幾十戶,一律土房子,夏天涼快,冬天燒煤取暖,我家就在通往另一個連隊的路邊,庭院空曠,沒有院牆,門前是一畝半地的菜園,說是菜園,其實不光有菜,還有我們兄妹仨和父母一同種下的一些榆樹、沙棗樹、楊樹。我最喜歡榆樹,每到四五月份,樹上掛滿了綠油油的榆錢,母親讓我們小心捋下來,摘乾淨洗好,用蔥和麪、雞蛋,揉到一起,調上鹽巴和清油,放在鍋裏蒸,大約十分鐘左右就熟了,榆錢飯芬芳可口,吃了脣齒留香,至今,依然能回味起那種留着味蕾上的淡淡清香。炎熱的夏日,搖着蒲扇在榆樹下乘涼,感覺很愜意。

農人的日子忙碌而簡單,除精心侍弄好田地之外,在這間隙,還要種菜養雞餵豬,門前菜園,刨去少部分樹木佔地,都是菜地,早上出工前,下午收工後,父母往往蹲在菜地裏,施肥、澆水、鋤草、鬆土,俗話說:種菜如繡花。菜種的好不好,全要看功夫,印象中左鄰右舍,我家的菜最好,主要是父母異常勤快,一壟一壟的葫蘆瓜,豆角,辣子,西紅柿,黃瓜,芹菜,耕耘的井井有條,吃不完,打發我送孩子多的鄰居家,有時幾個茄子,有時一兜辣子,或者一把豇豆,用母親下地幹活戴的四方圍巾一包,我就愉快地去了。

每年家中養上一二十隻雞,都是自家母雞孵的小雞,隨後新老更替。孵小雞的雞蛋,每每經過精心挑選,母親總是在中午堂屋天窗瀉下的一束陽光下,左手拿着雞蛋,右手在左手上方,張開罩着,仔細查看雞蛋裏有沒有陰影,有黑影是即將用來孵小雞的,如果雞蛋一次數量不夠,母雞又急着抱窩,就找鄰居交換。童年的我很好奇,想不通同樣是雞蛋,爲什麼有的有陰影,有的沒有,趁母親不在,在天窗下的.陽光裏,偷偷拿着兩種雞蛋反覆照,看着看着就會把已經分好的雞蛋放錯,有一年,一窩二十幾個雞蛋,最終才孵出不到十隻小雞,父母鬱悶了好一陣。

農村的傍晚,特別是夏天和秋天,彷彿天然的交響樂,牛羊咩咩,蛐蛐歡唱,蛙鳴陣陣。一次獨自在院子裏發呆,偶然發現了件趣事,有幾隻不安分的雞,好好的雞窩它不待,硬是要飛到榆樹上休息,榆樹不高,只是枝椏粗細不勻,飛到細枝上的就會掉下來,於是再飛,當然,也有判斷準確,一次成功的,看着滑稽場景,聽着雞叫聲,我忍俊不禁,非常開心,特別是看到有的雞,像個不服輸的孩子,一次又一次,直到如願。樹上睡覺那麼美嗎?我擡起頭,半個月亮慢慢爬上來,亮晶晶的星星鑲嵌在深藍色的天幕上,周圍漸漸安靜下來。

以前窮,很少吃肉,逢端午、中秋、國慶,通常殺雞改善生活。小時候對節日無比盼望,早早算着該過什麼節,母親殺雞與衆不同,殺之前都要手抓小雞輕聲唸叨一番,我湊近聽到:小雞小雞你別怕,你是陽間一道菜,今年去了明年來。反覆三遍,開始動手,我就笑,問母親它能聽懂嗎?母親不容置疑肯定回答能。殺好的雞被滾燙的開水燙過兩遍後,妹妹和我開始拔雞毛,之後,父親拿出淺淺的瓷盤,倒上少許白酒,火柴點着,把雞的細毛燎乾淨,摘上幾個新鮮的辣椒,和雞肉炒在一起,就是地道的鄉村辣子雞,任何時想起來就流口水。

連隊上,幾乎家家年年養一頭豬,開春買上小豬,一直養到年底快過年時再殺,餵豬一半是孩子的事情,連隊上出來的,像我這麼大的,說到拔豬草,恐怕沒有幾個人不知道,大人們忙着莊稼地,小事自然就落到了子女身上,六、七月份,下午放學,天黑還早,三五個孩子一人左手一個化肥袋子,右手一把小鏟子,就近的田間地頭,渠道邊,扯扯秧、曲曲菜、蒲公英,都是豬的美食,大家蹲下身,一個比一個手快,一一囊入袋中,快的話三四十分鐘就是瓷實的一袋子,扛回家倒出來,放在砧板上一把一把剁碎,倒進專門的大鍋,摻上水和一點麩皮油渣煮到沸騰就好了,說是豬食,實際上,雞狗也吃。

大學畢業後去外地工作,雖然還在新疆兵團,但從此離開故鄉。時光荏苒,至今已是整整十四年,期間斷斷續續回去過幾次,每次都很匆忙,蜻蜓點水似的,甚至來不及沾上故鄉的味道,回鄉的感覺卻是一次比一次陌生,除了越來越多生生的面孔,最赫然入目是被一條路一分爲二的新舊村莊,一邊是規劃整齊威武的磚房,一邊是稀疏破敗的土房,已沒有多少人家居住的老莊子,顯得格外地突兀和滄桑,連隊上的老戶已所剩無幾,多半是操着各省口音移民過來新職工,其中河南人最多,我們互相不認識。

離開這些年,揮之不去魂牽夢縈的依然是故鄉熟悉的土地,無數次夢到村口那顆老榆樹,路邊隨處可見搖曳在風中的蘆葦……,即使我早已在一座小城定居,住在寬敞明亮的樓房裏,多年不知對門是誰,過着朝九晚五上班族的日子,冬天再也不用生爐子,弄得一天到晚鼻孔黑黑,數九寒天吃着夏天的蔬菜,夜幕降臨後霓虹閃爍,可是,遠沒有小時候想象中離開故鄉的快樂。多少個夜晚,輾轉反側自問難道這不是苦苦追求的生活?爲什麼越發感到日子不痛不癢?找不着出口。

流年似水,不知不覺人到中年,高樓涌起的城市,我常常彷彿行走在邊緣,看着身旁光怪陸離的世界,感受着涼薄,卻又不得不硬着頭皮與之相融,因爲沒有退路,故鄉如鯁在喉,清晰成永久回憶,也許有些悲涼,但至少還算幸運,設想,對於我們的下一代,等他們長大,記憶裏還有故鄉二字嗎?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