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店印象散文

幾天前，我偶爾走進了一家書店。這家書店承載着我的一些記憶。那些年，還身在校園的時候，每逢假期，我必然要逛這家書店的。現在家裏的書，大多是那時候從這店裏淘來的。如今，我已經很少逛書店了，偶爾去一次，也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顧客了。

就像那天，我再次走進這家書店只是爲了等人。等人需要耗費時間。這個過程中，我可以什麼也不做，只是等。也可以找個地方坐坐或者逛逛。比如去商場，去咖啡廳，小吃街或者快餐店。但是我選擇了書店，我只是希望自己耗費的時間能有些意義。我目的不單純地走進它，希望坐一會兒，就能夠平心靜氣，不急不躁，忘了自己要等的人，要做的事，忘記時間。

在書店裏很容易靜心，這裏沒有人打擾你。售書員除了清潔衛生，大多時間都是坐在靠近門口的櫃檯裏。你進門時，她們微笑地看着你，你出門時，她們同樣微笑地看着你。她們決不會圍繞着你，喋喋不休地推薦暢銷書給你。她們從來都相信，無論你是不是爲了花錢而來，你都是愛書的。愛書人的氣質發於內而形於外，她們信賴這種氣質，於是就給你充分的自由。於是這裏便成了與世俗紛擾隔絕的小天地，成了心靈曲徑通幽的桃花源。

記得以前，這家書店的面積大約是現在的兩倍。牆面很白，窗子潔淨，書架上一塵不染，整整齊齊排列着各種書籍，書的類別也分得很清晰。不時地有三兩個顧客進得門來，不用張望，不用環顧，不用沉吟，分分鐘找到自己想要的，或站或坐，或倚或憑，讀書管他什麼姿勢，纔不要正襟危坐！有的貌似玩味，有的狀若飢渴，有的舒展笑意，有的.眉目緊鎖。只一樣，只要你有時間，這裏有的是時間。當你發現一本心怡的書，那麼不要猶豫，不要想什麼“書非借不能讀”，一定要買走它。那是這本書價值的體現，也是你慧眼識珠。因爲，也許你轉眼就要錯過它。不要心存僥倖，也不要有什麼芥蒂，這裏是書店，你不買走，別人買走，或者被售書員收拾了，直接下架，要不就放到別處，你下回不知道什麼時候來時，十有八九找不到它了。

現在不一樣了。我同樣在這家書店看書，卻再也找不到當初的感覺。現在的它，很擁擠。對，就是擁擠！書架之間的通道逼仄難行，有的地方甚至要側身，再提着一口氣，小心翼翼才能通過。而玻璃窗上被灰塵和風霜雪雨寫意的山水美不勝收。有一個靠牆書架的書格里放着鍋碗瓢勺，各色蔬菜，真是琳琅滿目。書店裏除了我，沒有其他的顧客。時進晌午，我忽然聞到一股蔥花兒味，擡眼望去，兩個售書員大姐，竟然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只片刻功夫，就滿店飄香，讓我這個飢腸轆轆的顧客，不禁也嚥了幾口唾沫。

我等的人還沒到。這時候我有點着急了，給他打了個電話，問他什麼時候來。他說快了，讓我再耐心等一會兒。售書員大姐的笑聲傳來，她們在談論有趣的事，似乎忘記了我的存在。我忽然意識到現在的自己也和當初不一樣了。這家書店在變，我也在變。這家書店比之當初簡陋，狹小，陰暗，市儈。而我也不再純粹。我的心靈變得木訥，我很少懷念過去，很少憧憬未來，我就像一顆被生活的鞭子不停抽打不停旋轉的陀螺，我漸漸地失去了自己的舵。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我不再爲一本美好的書駐足，變得浮誇，變得潦草。東風不識字，何必亂翻書，我已經不識得幾個字，自不必翻書了。只苦了那些在角落裏蒙塵，偷偷哭泣的良友。

今天，我在小區門口不遠處發現了一個書攤兒。電喇叭一直叫着：“因書店倒閉，現存大量書籍，低價處理，十塊錢一斤……”書攤兒前圍着很多人，大多是小學生，和上了年紀的大爺大媽。小學生們在攤兒前聚精會神地挑着書，大爺大媽們和那個年輕的攤主聚精會神地砍價抹零兒。我看着亂堆在一起的書，正要挑幾本，那個年輕的攤主湊過來“兄弟，看看書啊？多挑幾本看看，少出去喝酒應酬！”我擡頭看了看他，文質彬彬的樣子，鼻樑上駕着一副眼鏡，還顯得有幾分書卷氣。我把到嘴邊的話嚥到肚子裏，衝他一笑“哈哈！我挑兩本看看。”再不理他，低頭挑揀着我們的良師益友。

我想書墨的香氣應是最能陶冶性情的了。無論它們身處何地，都不能埋沒它們的天性。即使它們現在正接受着銅臭氣的薰染，即使它們現在被堆在角落無人問津，即使現在的書店不再像書店。只要我們翻開它們，總會有一縷香氣撲面而來，讓我們心曠神怡，只要我們翻開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