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不了的年味散文

按照國人的習慣，“過了臘八就是年”，等於拉開了過年的序幕，這是一場精神上的饕餮盛宴，是十幾億中國人高舉着的文化圖騰。

既然踏上了過年的節奏，網上自然少不了過年的話題。熱點之一，就是人們紛紛感慨，現在年味越來越淡了，再也找不到小時候的感覺了，似乎過年已經刺激不了情感的味蕾。年味是一種很微妙的叫法。啥是年味？它是一種挺複合、耐尋思的味道，凌於感官之上，說也說不清楚。比如，貼春聯，放鞭炮，穿新衣，接過讓人快樂指數陡升的壓歲錢；比如，殺年豬，辦年貨，看秧歌，全家享用香味瀰漫的年夜飯；比如，祭祖先，拜父母，串親戚，不論天南海北，都以過年爲令，齊聚到一個稱作“家”的地方。這些都可稱作所謂的年味吧？

隨着時代的發展，年味也在與時俱進，向2.0邁進。穿新衣由過去的不常有變得司空見慣，無甚驚喜與期盼可言；雞鴨魚肉也不稀罕了，年夜飯甚至挪到了“春節照常營業”的館子裏，被缺乏家庭溫馨感的套餐所代替；人們都關注健康，霧霾成了過街老鼠，鞭炮已經進入了限制或禁止行列，“爆竹一聲辭舊歲”快成爲歷史了；拜年方式也發生了變化，打電話，發信息，傳微信，手指一動就完成了拜年儀式，甚至紅包都可以是電子的，省去了一些麻煩，卻也失去了不少的情意。這些變化，讓人的感覺騎牆得很，說不清楚到底是文化的進步或是退後。

突然想到了一個現象。幾年前，“雙十一”還只是一個普通無奇的日子，可短短几年，一個無中生有的人造購物節誕生了，創下了一個又一個天文數字的商品交易記錄！如果說“雙十一”是商業利益猛火炒作的產物，那我們執着相守的“過大年”則是傳統文化溫火燉作的經典。春節本無存在，因爲有了三光四季，因爲有了春作秋收，我們的祖先揭示併發明瞭節氣，賦予了樸素嚴謹的科學精神，厚重溫情的文化內涵，年味自然變成了延綿不斷的民族味道，甚至演繹成爲傳承不息的民族基因。這種對豐收的喜慶，對年景的渴望，對祖先的祭拜，對美好的追求，隨着“年”的過去，隨着一個吃人怪獸的竄逃，化作了東方古國的文化符號，固化爲炎黃子孫的情感嘉年華。

在成龍和劉媛媛的歌曲裏，“家是最小國，國是千萬家”，家國情懷、民族情結表達得淋漓盡致。年味的民族表達，其實還是積微成著，以家的個體形式來實現的。我們感知的年味，其實都是以家爲中心，以父母乃至父母的父母爲召喚的情感發散，那些外在的形式只是載體而已。每年春節，阻擋不了的春運大潮，豈不就是奔着家而去，尋着年味而來麼？我們所說的年味，豈不就是對家的戀戀不捨，對情感的季節遷徙麼？

歸根結底，所謂年味的寡淡，其實只是情感的若失。過年的形式發生了變化是不爭的事實，我們長大了，不再繞膝父母這纔是最主要的歸因。生活重擔磨平了我們的意趣，世俗浮躁麻木了我們的味覺，父母離去擊碎了我們的倚仗，於是年味就變成了窯藏封存的恆久記憶了，自然會發出年味不再的人生喟嘆，甚至於透出些許的無奈與抱怨。

無論如何，年還是要過下去的。我們由孩童至成年，由婚嫁至生育，成爲家的“出走者”、“構築者”乃至“傳承者”，是有責任讓年味濃郁下去的，如同父母給我們的`傳遞。

記得小時候，無論家裏多麼困難，哪怕算完了全年的工分，只有五塊錢的盈餘，甚至欠下一些饑荒，爸爸媽媽都不會露出絲毫的悲苦之色，而是風風火火地張羅着過年。那掛鞭炮錢可能是借的，那件新衣服的布料可能是賒的，我卻毫無感覺，在爸爸媽媽的臉上看到的永遠是笑意，永遠是對新年的希冀。過年的印象，就是端着漿糊跟爸爸一起粘貼紅得耀眼的門對子，就是看媽媽油炸各種圖案的面做的果子，就是和哥哥姐姐一起放鞭炮，捂着耳朵聽“二踢腳”的炸響，就是接過大人兩角錢的“大票子”壓歲錢，第二天又被“替你保管”時的委屈。

有時候年味也帶着深深的無奈與失落。爸爸病重的那幾年，往往都是爸爸與醫生商量，把化療的療程安排妥當，春節那幾天定要出院回家。化療讓爸爸變得虛弱憔悴，但笑容卻沒有在臉上消失。我知道，他在頂着病痛強做笑顏，他不想讓闔家歡樂的年節變成全家憂愁的年關！他開心地以水代酒，迴應我們的祝福，他從兜裏掏出一張張脆響的新幣，給子輩孫輩壓歲，給有些壓抑的空氣注入溫馨。我多麼希望爸爸能夠康復，讓年的味道多些釋然，少些憂傷！讓窗外響亮的鞭炮變得不再煩心！爸爸去世後，過年就成了圍繞着母親的親情團聚了，有些遺憾，有失完美。我卻更加珍惜，豁然如洞開。家不是房子，家是父母，有老人在，家就在，人就有歸依，年的味道就濃醇！家是夫妻，有愛人在，家就在，人就有溫暖，年的味道就香甜！有孩子在，家就在，人就有希望，年的味道就清新！年味的濃淡往往來自於內心的聚散，來自於每一個行走於天地間的過客。我們本身都在攜帶年味，傳承年味，創造年味。過年哪能離開了我們？

今年的大年三十，我想攜妻帶子去渤海彼岸，回到日思夜想的家鄉，拜見白髮蒼蒼的母親，過一個飽蘸着濃濃親情的歡樂大年！

散發着年味的船票，已經買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