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冬梅散文

聽村裏長輩說，冬梅從孃胎裏出來就是傻的，她娘爲了生她吃了不少苦頭，產後大出血差點把命搭上，可惜冒死生下的孩子卻是傻的，因此她娘對她心生芥蒂，很不待見她。她爹倒是不嫌棄她傻，對她疼愛有加，還給她取名冬梅，希望她像冬天的梅花一樣耐得住嚴寒，經得起生活的磨礪打擊，堅強地活着。

冬梅傻，是村裏孩子們都知道的事，因爲她都7、8歲了，還不會說完整的話，嘴裏嘟嘟囔囔含混不清，走路踉踉蹌蹌，見了人，不管認識不認識的，只管對着人家嘿嘿傻笑。

同齡的小孩子都已經呼啦啦奔跑着上學去了，但是冬梅這樣的傻子沒有學校要她，她只好繼續在村子裏閒逛。似乎她也怕孤單，所以冬日晴好的日子，她會跑到村裏小學的門口，呆呆地聽校園裏歡快的嘰嘰喳喳學生的玩鬧聲。

待到下課鈴一響，孩子們如同被從籠子裏放出來的鳥兒，歡呼雀躍地奔向學校大門，看見冬梅，便有調皮的孩子用粉筆在地上畫上一個大大的歪歪扭扭的大圓圈，嘻嘻笑着叫冬梅站到圓圈，還嚇唬她，不許出圈，否則就要捱打，邊說邊做出要打她的樣子。冬梅果然就乖乖的站在圓圈裏，一動也不敢動。直到晚飯時分，冬梅娘見冬梅還沒回家吃飯，就大街小巷地找冬梅。看見冬梅在圓圈裏蜷縮着已經睡着，就知道又有調皮的孩子捉弄她。遍一邊罵街一邊領着冬梅回家吃飯。聽着冬梅娘氣呼呼的叫罵聲，惹了禍的孩子並不在意，躲在角落裏捂着嘴吃吃的笑，有惡作劇成功的調皮，有計謀得逞的得意。

很多孩子都捉弄過冬梅，或者給她畫圈，不讓她出來，或者在她背後貼上我是傻瓜，我是小狗，我是壞蛋等花花綠綠的小紙條。在那個貧瘠匱乏的童年時代，捉弄冬梅和上樹掏鳥蛋，下河摸魚抓蟹、玩泥巴、打水漂一樣，是樂趣之一。

日子一年一年過去，冬梅一天天長大，但是她的智商並沒有隨着她的身體成長，依舊停留在2、3歲的階段。智商雖低，但是身體機能是正常的。青春期的冬梅有了每月一次的大姨媽，但她並不會拖欠處置，經常穿着血跡斑斑的髒褲子旁若無人地在大街上游蕩。冬梅娘更嫌棄她了，時不時用農村最惡毒的語言罵她，讓她去死，或者最好讓狼吃掉。但是罵歸罵，她終歸是一條命，是冬梅娘身上掉下的一個肉疙瘩。也並不能真的讓她去死或者把她喂狼。

孩子們也都漸漸長大懂事了，開始明白捉弄一個傻子並不是光彩禮貌和厚道的事。沒有人再給冬梅畫圈，也沒有人再她背後貼紙條了。甚至對離開了父母便生活不能自理的她生出幾分同情和憐閔！如果將來她父母哥哥先她離去，她該怎麼生活呢？！但是很快，隨着年齡的增長，課業負擔的加重，他們開始無暇顧及冬梅了。沒人招惹的冬梅卻顯得愈加孤單落寞了。

後來離開家鄉到異地求學，然後在繁華絢爛的現代化城市裏工作生活，每年回去的次數屈指可數，並且因爲有限的假期，每次都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幾乎沒有再見過冬梅了。聽母親說，冬梅在疼愛她的父親死後就結束了無憂無慮的幸福生活。冬梅娘始終視她爲累贅，雖然養着她，但始終沒給過她什麼好臉色。而且哥哥結了婚，娶的嫂子無論如何也不能容忍有個吃閒飯不幹活的傻姑子在家裏，冬梅在家是待不下去了。有好心的鄉親上門給冬梅提親，說是隔壁村裏的`張六腿有殘疾，又因爲他老孃有病欠下一屁股債，沒有女人願意嫁他。但是張六人老實，善良，而且有修自行車的手藝。年過40了，對娶老婆沒要求，只要能給他生個娃，傳宗接代就行。醜的、啞的、瘸的、聾的、傻的都沒關係，他會養着她。冬梅娘和冬梅哥嫂當然沒意見，簡直求之不得。很快就把冬梅收拾妥當，擇了個黃道吉日就給送了過去。

那個張六果然是個善良之人，居然東拼西湊湊了1萬塊送來給冬梅娘。說，雖然冬梅是傻子，但也不能虧待她。要像娶正常的女子給她應有的禮遇，熱熱鬧鬧的辦婚禮！婚禮那天，冬梅娘簡直眼淚都要流出來了，破天荒的憐愛地幫冬梅梳理頭髮，溫柔地給她洗臉。

冬梅隔年果然給張六生了個大胖兒子，張六樂的簡直合不攏嘴。雖然冬梅依舊生活不能自理，自己不僅要照顧小的，還要照顧大的，但是有老婆孩子的家纔是一個完整的家呀！

常常，老張忙着修自行車，孩子在嬰兒車裏吚吚呀呀，冬梅仰着頭，看着天，傻呵呵的笑着，老張忙裏偷閒，看上她們母子一眼，便覺得心滿意足，似乎再難的生活都有了奔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