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雲水禪心的散文

雨剛住，一縷清芬的氣息便從窗縫間隱隱的透了進來。我擱下手中的筆，起身推窗，驀地被迎面撲來的一陣陣涼氣驚了個冷顫，正應了那一句＂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的暮景。一一瓦檐上還有一滴無一滴的滴着，爬滿圍欄的蔓藤葉泛着青色的幽光，柵門半掩，感覺是被風推開似的。此間，雖是了無人影，但月光的長腳還是從疏疏的籬笆邁了進來.....

花臺中央站起一萼美人蕉，儼似剛出浴的少女，楚楚的，仰起個水乎乎的臉，瑩潤出動人的`容光。一陣微風吹亂了花臺下的池水，把斜斜伸進我眼簾的一枝薔薇搖得更加冷豔。

推開柵門，走上湖壩，四周一片寂靜。靜得幾乎可以聽見風的裙裾掃在荷葉上那凝珠落在水中的冷響；波紋裏濺有三兩起水泡，微微的顫悸如剛剛棲定的蜻蜓的翅。乃又被風一一碰破，化作微的漣漪，逐又靜止。月光從荷葉的疏隙間潺潺而瀉，在水上泊出一面鏡，明晃晃的流淌着。我立住，生怕此刻的腳步，踏碎了這一幅澄澈無岸的靜美畫景。

湖面上有薄霧冉冉升起，浮游着黛一樣的幽輝。我佇足在一株老槐樹前，葉子上的殘滴，晶瑩透亮，像是掛滿了珍珠似的，螢光千點，閃閃爍爍的動着。擡眼一看，天空也掛有一面明鏡 ，高懸在藍空。

晶亮般的滴珠在我身邊墜落，如搖曳着生命的光眩飄然而至，紛紛落在我心靈深處。

我輕輕拍下肩上的一顆滴珠，把目光移向湖岸那斜斜延伸的叢林，隱約看見一枺淡淡的藍色輕煙罩在樹杪上。稍遠的山峯披着一層薄薄的月紗，像是一個被鑲嵌在古畫裏的仕女，舉眉螓首，似還未染上塵羈的沉思，清逸，靜雅。她素手扶箏，卻沒動。但，一澗溪水卻如絃音般的從山間深處漏了出來，清冽，澈盈，聲潤而又悅耳。帶有一絲水韻，帶着一點蛩音，似水若音；彷彿是那十二絃聲在千層崖下鑿出了一泓清泉，又如那涓涓泉水穿箏弄弦，奏了一曲飛泉流音。一路的淺吟低唱，緩緩的穿過叢林，悠悠的穿破我的耳膜，流入了我的心田。

風帶着水聲走來，揺醒了湖中的睡蓮。山影和湖色都流進了水聲裏。原野在畫意中。泉水在畫意中流得婉轉悠揚；林間的疏朗處閃現盈盈一泓，在心中渾然蕩起一陣陣的泉鳴。空靈而飄渺。

水接雲天，月落音籟。此刻，我已分不清流入心田的是那潺潺水聲，還是那汨汨絃音。但我分明感應到那涓涓泉水在心田靜靜流淌，清涼潤心：卻又聽見那湍湍急流一路狂奔，拍石飛崖；我分明聽見那飛瀑落潭，松風追音；卻又感應到那清流汩潏，泊寧靜心；我分明感應到那緩緩流泉穿林濯草，引鳥共鳴；卻又聽見那飛泉鼓鐘敲魚，梵音悠悠。於是，那些緩流急水，遠磬近音，高歌低吟，鳴囀的，叮嚀的，冗長的，拼綴出各種不同的音符樂譜，混然天成的編制了一曲美妙的流泉交響樂。在這流泉交響之中，我彷彿聽到那淙淙流水在心房一遍遍的滌瑕盪穢，過濾着紅塵恩怨和活得太專心的痛苦，清去我記憶裏的所有舊事，洗掉那些纏繞着我大半生的貪念，慾望，急功近利，以及那些得得失失和榮榮辱辱......

箏鳴泉響的夜晚，我的心一直被這淙淙流水撫慰着，洗滌着，淨化着。那是一種痛苦中的美妙，一種死而重生的愉悅，一種心無旁騖的惠靈，一種曠絕千古的禪境。

從真切的意境中走出， 整襟邁步，忽然的感到身輕足靈，有種飄逸若仙的感覺了。清輝下，曲徑，林影，湖色，和那不絕於耳的流水梵音：空山鳥語兮，人與白雲棲，潺潺清泉濯我心......

擡首眺望，明月懸空，湖光流瑩。面對如此靜默的原野，和空靈的山水月色，我心中已全無遠山浩氣。心裏，只有一片清涼。

而流水之澗，心已如那安靜的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