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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的朋友優秀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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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個國慶節。來自四面八方的遊客穿梭在古城的大街小巷,最後無一例外全涌進了這條被美食和文物佔領的步行街。燕子跟在丈夫肖峯身後,低頭從手中的紙袋裏掏出一顆冒着熱氣的板栗,放到嘴邊輕輕一咬,只聽“咔”一聲,板栗裂開了一道口子,她熟練地剝掉外皮,一擡手將黃橙橙的板栗肉遞到了丈夫嘴邊,待他咬住,這才又低頭給自己剝了一顆。

永遠的朋友優秀散文

肖峯一邊咀嚼着板栗,一邊用手指街道兩邊的美食攤問燕子想吃什麼。燕子搖了搖頭。就在這時,她的目光落在不遠處一個烤肉攤——不,準確說是落在一對穿着圍裙收拾桌子的中年夫婦身上。

“肖,你看,靜怡和張龍!”燕子拽了一下肖峯,指着烤肉攤後一張桌子,失聲叫道。

“不會吧?”肖峯狐疑地擡起頭,眼睛卻和她一樣定住了,“哎呀?還真是啊!”

“靜怡!靜怡!”燕子一邊喊着,一邊激動的朝着對方的方向急步走去。大概是聽到了喊聲,正在收拾桌子的女子擡頭瞅了瞅四周,又側臉和旁邊的男人說了句什麼,低頭繼續幹着活。

“靜怡!”喊第三聲的時候,燕子已經到了桌子跟前,肖峯緊隨其後。

“燕子!”

“肖峯!你們……”看到他們,正在收拾桌子的靜怡和張龍顯得有點尷尬。

“太巧了,居然在這裏碰上你們!”燕子抓着靜怡油乎乎的手,眼睛裏慢慢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氣。幾年了,她和丈夫一直在尋找他們,沒想到……

“靜怡,你這幾年去哪兒了?也不聯繫我們。”燕子婆娑着淚眼,激動的責怪着幾年不見的朋友。一段藏在心裏十多年的心事在這一刻被勾起……

那是一場無法預知的災難。每每想起,燕子和丈夫總是忍不住會傷感一番。

事情發生在十多年前的國慶節,準確說是十月三號。當時還是摩的司機的肖峯騎車外出拉活,結果摩托車剛拐到大街上,迎面就撞上了一個騎着自行車橫穿馬路的青年男子。一場車禍就這樣毫無防備的發生了……

當對面商店的老闆娘在門口大喊着燕子的名字並告訴她丈夫出車禍了的時候,燕子正和靜怡在房間裏聊天,而靜怡的老公張龍則正在院子裏和幾個回家歇息的摩的司機一起打麻將。這是他們這些生活在城市邊緣的打工一族閒暇時唯一的消遣方式。

“不,不可能。”聽到消息的一瞬間,燕子懵了,接着就倒在了潮乎乎的地上。喚醒她的是靜怡和同住在一個院的另一個女人。旁邊的麻將攤已經散了,幾個一起跑摩的司機圍在她旁邊。

見她醒來,靜怡便要丈夫張龍用摩托車載她去現場。還沒等燕子說什麼,同院的其他兩個摩的司機也自告奮勇要和他們一起去看看,說萬一有事還可以幫忙。他們的熱心令正經受着痛苦的燕子倍感溫暖。這些平時看來互不打擾的鄰居,在面對禍事來臨時所表現出來的熱情和善良令她至今想來還是會溼了雙眼。

短暫的遲疑後,燕子才拖着已經發軟的`身體,強撐着坐上了張龍的摩托。

“看你這樣子,還是我在後邊護着你吧。”靜怡發現了她的失魂落魄,一跨腿坐在了她身後,兩隻胳膊則伸向丈夫的腰間。感激的話沒有說出口,摩托車就帶着她們駛出了小院。一路上,她的身子不停的發抖,彷彿打擺子一樣。是靜怡在背後安慰她,讓她別害怕。

“只要咱人沒事,下來無非就是花錢的事。”就是這句話讓她那幾乎快崩潰的神經暫時得到了一絲寬慰。

“馬上就到了,只要肖峯沒事,一切都不是問題。”離事故現場不遠的時候,張龍對她說。那一刻,她心裏盛滿了感激。

事故現場。肖峯看上去並沒有受傷,不過從他傻呆呆地站在路中央的情形看,似乎剛剛發生的這一事故嚇到了他。

摩托車剛一停穩,靜怡就先她一步到了肖峯跟前。

“肖,你沒事吧?”看丈夫搖頭,燕子的心才稍稍放鬆了些。

“哥們,沒事就好。”張龍拍了拍肖鋒的肩膀,安慰他說。

“來,咱一起把摩托車扶起來。”同來的鄰居們不管三七二十一,鎖好自己的車就過來幫忙。圍觀的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議論着。離肖峯不遠,一輛自行車橫倒在地上,周圍散落着幾盤音樂磁帶和一副帶血的耳機,一個小夥子坐在地上,鼻子、耳朵、臉、衣服,到處都是撒下血滴。靜怡扶着燕子,一起走到了小夥跟前,仔細的看了看,卻又沒發現什麼大的傷口。那這血從那兒來的呢?就在他們倆小聲嘀咕的時候,有人打了110和120。警車和急救車幾乎同時到達了事故現場。小夥子被送往了醫院,肖峯和燕子則留下來配合調查。隨後,摩托車被交警隊暫扣。沒有了賴以餬口的工具,燕子和丈夫只能一邊在醫院照顧着傷者,一邊等待着事故的最終處理結果。然而,這一等就是半個多月。半個多月裏,他倆幾乎沒睡過一個安穩覺。

事故認定書下來的時候,是第二十天。和之前預料的一樣,這次事故,他們雙方責任各半。但是,因對方是單身,又無錢看病,交警便建議下他們先行墊付一部分醫療費給對方,好早點結束這場紛爭。事已至此,他們也只能聽從交警隊的建議。然而,隨着醫療費的增加,他們口袋裏的錢基本花了個精光。其實,打工這一年,除了每月寄給母親和孩子的生活費以及日常開銷外,他們並沒有存下幾個錢。還有,最後了結案子也需要一筆錢賠付。可這錢從哪兒來?今後的生活又該怎麼過?

就在他們爲此煩惱的時候,靜怡拿着兩百塊錢進了門。接着,同院的其他幾家也向他們伸出了援手。雖然錢數都不是很多,可畢竟解了燃眉之急。那個時候,燕子就在心裏告訴自己:要記住這些朋友,這份恩情。有朝一日一定結草銜環。

事故徹底濾清時已近年關,這期間兩人可以說是心煩意亂,無心幹事,肖峯更是一夜白頭,身心俱損。生活,就像一塊玻璃,被打碎之前還光潔明亮,可碎了之後卻是成了一把致人死亡的利器:它足以劃傷你每寸肌膚,使你迅速擺脫生活的折磨。然而,爲了孩子,爲了老人,他們必須盡一切力量挺過去,必須。

年關終於近了。婆婆讓人捎來話說,要準備買年貨了,需要一筆錢。

可他們已是自身難保了,哪兒還有錢捎回家?可是,若不捎錢回去,她老人家難免又會猜測和擔心,正在他們一籌莫展之時,靜怡和再次伸出了援手,接錢的那一刻,燕子又一次落淚了!感激的話已不能表達她當時心情,唯有在心裏告訴自己,記住他們:記住這些來自不同城市,不同地方的打工者,他們永遠的恩人!

2000年的春節在忐忑中慢慢度過,爲了儘早彌補年前的虧空,剛過完小年他們就告別了母親和孩子,再次走上打工之路。

正月初六,正是走親訪友的時候,街上行人不少,生意也還不錯,這給了他們很大的希望。然而,就在他們信心百倍的籌劃着以後的日子時,誰也不會料到,又一次打擊正悄悄逼近他們。

正月初十,肖峯和往常一樣騎着摩托出去拉活,不料,剛拐到大路上,就和一個人迎面相碰:因爲那裏正在修路,拐角處又無標示,車禍就這樣再一次發生了!

這次受傷的是一位獨居老人。雖然只是左臂骨折,可花錢看病是避免不了的。這對他們來說無異於雪上加霜。雙重的打擊下,燕子和肖峯終於雙雙病倒。還是靜怡夫婦和同院住着的朋友們向他們伸出了援手,將他們從黑暗中拯救了出來。這份恩情,燕子一直記在心裏,希望有一天能報答他們。

那場大病之後,在父母的建議下,燕子和肖峯決定離開那片傷心之地,另尋出路。臨行前一天,她找到了靜怡,希望能把三輪車給他們留下,因爲她曾答應過要還靜怡他們錢的,可現在他們卻要離開這裏,而且拿不出錢來。然而,靜怡兩口子最終還是拒絕了她的提議。就這樣,臨走時,他們在小院裏的所有欠賬一分未還,包括欠房東的房錢。

後來,在母親的幫助下,燕子和肖峯在郊區開了自己的一家小店,這些錢才一一送還。就那,也已經是他們搬離小院後的第二年了。古語有云:“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後來,因爲彼此搬動頻繁,他們之間的聯繫漸漸少了。但朋友的這份恩情,燕子和丈夫肖峯一直都記着,只可惜總是沒有機會報答。

直到五六年前的深秋,正在店裏忙着賣貨的燕子突然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打電話的人是靜怡,她說想和丈夫弄個服裝攤,但是還缺一萬塊錢資金,而他們在城裏又沒有認識的人,實在迫不得已只好向他們開口。一聽這話,燕子二話不說就答應了她。隨後,肖峯就把錢送了過去。

半年後,靜怡他們就將這筆錢還了回來。後來,他們之間的來往就多了起來。但是,四年前,不知爲什麼,靜怡兩口子忽然就聯繫不上了,而以前做生意的地方也轉給了別人。不久之後,他們也因拆遷而搬了家,從此兩家人再沒有見過。

“哎呀,真沒想到,能在這兒碰見你們。”靜怡由衷說道。

“是呀,幾年都沒有你們的消息了,是不是生意做大了,怕我們找你借錢啊?”不等靜怡兩口子招呼,肖峯就在桌邊坐了下來。這時,從烤爐那邊過來了一位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他笑吟吟地問張龍,是不是有朋友。張龍點頭說了聲:是。

那中年男人一笑,說:“那你倆就提前走吧。”

提前走?燕子狐疑地看了眼靜怡。剛纔她還以爲這是他們的攤子呢,卻原來……

“你們在這兒打工?”肖鋒也看出了不對,驚訝的站了起來。

張龍回了句:“是。”便沉默了。

“爲什麼?你們不是一直做生意嗎?”燕子忍不住問。

“唉!算了,不提了。”張龍擺了擺手。

這語氣……有種不同尋常的壓抑。

燕子忙回過頭問靜怡,是不是又遇到困難了,需不需要他們幫忙。靜怡卻搖着頭說:“沒有啊,我們過得很好。”

“很好嗎?那爲什麼會在這裏打工?”燕子看着一臉憔悴的靜怡,問:“說實話,這幾年你們到底去哪兒了?過得怎麼樣?”

“沒事,都過去了。”張龍一邊解着圍裙一邊說。眼神裏再也沒了年輕時候那種灑脫的感覺。

“到底怎麼回事?”燕子小聲問靜怡。但她還是笑着說沒事。

“靜怡,如果你還當我是朋友,就告訴我,到底出什麼事了?”

靜怡這才告訴燕子,這幾年他們壓根就沒做生意,而是在家照顧母親和女兒。

燕子一聽,忙問靜怡:“她們怎麼了?”

“我媽肝硬化,已經去了……”靜怡低下了頭。

“小倩呢?”燕子驚問。小倩是靜怡的女兒,很乖巧的一個孩子。

“她……在家……養病。”隨着靜怡的話音,張龍在旁邊嘆了口氣。

“養病?她沒上學嗎?她又怎麼了?”

“白血病。”靜怡邊說邊脫下圍裙和白色制服交給了張龍。

“啊!怎麼會這樣?那現在……”

“去年已經做過移植了,現在恢復得還不錯。就是……錢全沒了。”靜怡嘆息了一聲,“不過我也想通了,只要孩子健健康康的,錢可以慢慢掙。”

“對啊。只要孩子沒事,錢咱可以再賺。”燕子抱着靜怡,安慰道。然後,才告訴肖鋒說,明天給靜怡他們取點錢送去。靜怡兩口子一聽,連忙擺手說,不用了,家裏的錢還夠用。

“什麼夠用,夠用你們來打工?再說了,我這錢又不白給你們,等孩子病徹底好了,要還的。”燕子急道。

當初,在他們最困難的時候,是朋友給了他們力量,給了他們活下去的勇氣。現在,朋友有難,他們理應回報:雖然他們之前已經回報過一次了。

可是,靜怡還是搖頭。

“不,燕子,你已經幫過我們一次了。”

“但這次跟上次不一樣,你明白的。”燕子握着靜怡的手,神色凝重地說。

“謝謝你,燕子!”靜怡緊緊地抱住了燕子。

“靜怡,其實應該說謝謝的是我們。當年要不是你伸出援手,恐怕……”

“燕子,過去的事就不要老記在心裏了。誰讓咱們是一個院裏住着的朋友呢。”燕子扶着靜怡的雙肩,正欲說下去,卻被靜怡打斷了。

“嗯。你說得對。我們是住過一個院的朋友。”燕子握着靜怡的手,由衷說道。

夜色,更暗了。五光十色的燈光連在一起,就像一條條綵帶,飄在在頭頂,見證着夜市的繁華:此起彼伏的叫賣聲、煙霧升騰的爐火、疲憊而忙碌的臉蛋,一切的一切,都彷彿要在這個金秋十月來證明。然而,誰又知道,他們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麼?或者說,他們最終想要收穫什麼?是金錢?是愛情?是親情?還是天長地久的友情?

“燕子,對不起,我們得趕緊回去了。”靜怡的說話聲打斷了燕子的遐思。她回過神,對着靜怡說道:“記着有事打電話。”

“會的。因爲我們是朋友。”靜怡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

“是永遠的朋友。”燕子強調道。

“永遠的朋友!”靜怡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