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你久夢不醒散文

夢，是你溫柔的懷抱，擁着還是嬰孩的我，你的眉宇，安詳如夜月，照亮我在塵世的絕望……

此刻，我置身於江南的小鎮，想起你荒蕪的墳墓，眼淚汪汪，早已是孩提的事，除夕的鞭炮響起時，我才發覺自己真的離開你太久，是的，我沒有回家，你走後，流浪，纔是我唯一的歸宿。

看着平靜的江水，我的心纔會有一絲絲的舒服感，真想就那樣一直立於岸邊，彷彿一尊古老而侵圮的雕像，不再感受到浮萍的微漾，就像王菲唱的那樣：“沒有你的地方，都是流浪……”

如今，在他鄉並不溫暖的陽光下，冬寒未消的水塘裏，幼小的魚兒正在茁壯地成長，是的，天真無邪的生命總是會活得比較輕鬆自在。而我，從來都不是一個怎麼快樂的人，或許，我曾經幸福過，而那，也是有你疼愛的歲月。

當童年的月光，偷偷趴進我的窗時，我還不懂得這世界上會有一種東西，叫失眠。剛開始的時候，我總是睡不着，後來，它就成爲了一種常態，所以，我並不剛到痛苦，我甚至癡迷於這種狀態，因爲，通常在這時候，我就會有大把大把的時間來安靜地想你，想那些溫馨的生活片段，想你從來不會將我冷漠以待。

可事實是，你早已不在了，所以我喜歡上了在夢中與你相見，每一次，都是媽媽從夢囈中叫醒淚流滿面，抽泣不止的我，夢醒時分，心裏的隱痛還在身體裏蔓延，它們貫穿於我的神經和脈絡，繁衍成我生命中再也戒不掉的孤獨。

夕陽西下，晚霞映紅了半邊天空，城市的華燈，次第亮了起來，夜，如此燦爛。我拖着疲憊的身軀，往回趕車，路過古鎮門口，在那一片的人羣中，一個熟悉的身影，刺痛了我的記憶，使我想起那個我曾經愛過，以後或許還會愛着的人，而他，竟是那麼絕情地轉身，留給我秋風蕭瑟的街，和一世的蒼涼……

他的城，是我魂牽夢縈卻再也回不去的泡影，而我的心，也漸漸變成了冰天雪地再也無法消融的絕境。

於是，外婆隔世的愛，成了我在這個世界唯一的眷戀，我甚至願意爲此久夢不醒！多少次，當夜幕降臨，思念就會隨着夜色漸濃，一個被全世界拋棄的孩子，無辜地失眠了，沒有知道爲什麼，沒有人會理會一個孩子與生俱來的寂寞。

我一生下來就被寄養在外婆家，習慣了外婆那熱情洋溢的溫暖，自從回到奶奶家，那種六月飛雪的冷漠嚇壞了我，我清晰地記得，一個下雪之後的早晨，被熱情薰陶過的我，興奮地站在炕上，透過玻璃窗上霜花到不了的空地，甜甜地喊着正在院子裏掃雪的奶奶，她不但沒吭聲，甚至連頭都沒回，直到媽媽氣得打了我的嘴，我才安靜下來，那時我根本就不懂是怎麼回事兒，心裏很害怕，從那之後，我就不再那麼嘴甜了，可能，是那種刻骨銘心的'冷漠嚇到了我，以致於我後來都做不到那樣熱情待人了。

上學之後，我還是不喜歡自己家，一放學，就習慣性地往外婆家跑，因爲，我始終覺得，外婆家纔是我的家。

外婆去世後，我就成了一個流浪的孩子，似乎走到哪裏，都戒不掉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孤獨感。

前兩年，去舅舅家拜年，當我看見外婆的小屋已經成了堆積雜物的地方，眼淚突然就奔涌而出，我努力咽上難過，控制住哽咽的喉嚨，強顏歡笑，並爭取迅速離開。

就這樣，我再也沒有去過外婆家，因爲外婆一直都活在我心裏，所以，不需要墳墓，更用不着祭奠。

我就是這麼自以爲是地愛着我的外婆，並相信靈魂和來生。

就在一個月前，最疼愛我的舅舅也離開了這個世界，我沒有傷心，因爲，當我看見他躺在病牀上，目光空洞而絕望，我才知道什麼叫：哀，莫大於心死。

有時候，我也會覺得死亡對某些人來說，是一種解脫。其實，生命最初就意味着死亡，所以，死亡並不可怕，而是另一種存在。

愛我的人就這樣一個個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我，但他們卻把最溫暖的愛給了我，他們將在我心裏永生永世。

一直很喜歡《暖暖》裏的歌詞：“真心的對我好，不要求回報，愛一個人希望他過更好……”這，就是外婆對我的愛，愛只是愛，沒有負擔，不求回報，纔是真正的愛。

今夜，漫步於夢中的江南，我又想起了北方的雪，那些寒冷的歲月，那個孤獨而又堅強的自己，感動着我，激勵我勇敢前行。

而外婆的愛，將隨我一生，浪跡天涯……

外婆呦！我夢你在江南小鎮的春風裏，無法重逢的歲月裏，我願意爲你，久夢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