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的成長憶記散文
女兒上初中了。看着女兒漸漸長大，回顧孩子成長中的點點滴滴的往事，心裏總會充滿了甜蜜而憂鬱的溫情。
女兒六七歲的時候，特別喜歡收藏各種在我們大人看來莫名其妙的東西。每天放學回來時，衣兜裏總是塞滿着“寶貝”：一束別緻的野花、色彩斑斕的樹葉、奇形怪狀的石頭、各式各樣的鳥毛等，這些在我們成人眼裏再普通不過的東西，她卻視若珍寶，愛不釋手，時時把玩。她每發現一件自認爲漂亮的東西，都要驚喜地拿來給我炫耀。當然，她的這些寶貝中，確實有不少東西很別緻，只是我們平素熟視無睹罷了。比如，她自制的“世界樹”，就是我非常欣賞的。“世界樹”聽名字似乎是什麼了珍奇物種，其實是當地常見的一種蒿草，一到秋天，就變成深深淺淺的各種紅色黃色，植株上綴滿米粒大小的籽實。遠觀如楓林，細觀如珊瑚，的確很美。這種美被細心的女兒發現了，她就採來一些枝幹，插在裝水的透明玻璃杯裏，大大小小擺滿整個窗臺，並給它們命名爲“世界樹”。
她的屋子裏，到處貼着、掛着、擺着她得意的“收藏品”，看着她那被整得亂七八糟的屋子，真哭笑不得，戲稱之爲“廢品”展覽室。打掃屋子時，曾幾次想來個徹底清理，但總是在女兒撒嬌的請求下放棄了。並自我安慰：屋子不夠整潔沒關係，只要孩子快樂！
和孩子們在一起時，經常被他們天真可愛的童心所打動。
說到童心，不由想到一件事。女兒七八歲時候，有一段時間對做菜比較感興趣，經常躍躍欲試。一天，她幫我切番茄。切好後，她輕輕地把切菜板一頭傾斜，讓番茄一塊一塊地慢慢滑到下面的盤子裏。我嫌她這樣浪費時間，責備她幹嘛不直接裝在盤子裏，她興致勃勃地說：“我讓它們享受一下滑滑梯的'快樂！”
這話讓我震撼，突然明白什麼叫做天真純淨的童心！怪不得有人說，孩子天生是詩人。的確，在孩子的眼裏，世界是充滿情趣和詩意的，一切東西都是有生命有感知的！可惜我們成年人往往以實用的、功利的思維看問題，總是一次次忽略了或者扼殺了這些詩意的天真。
女兒九歲那年，帶她去逛縣城。在一家超市，女兒看準了一個可愛的電動爬娃娃玩具，央求我買下。我說她都四年級學生了，而那個玩具是給幼兒玩的，她隨機應變地說“是啊，我就是要把它送給二叔家的妹妹。”我沒話說了，只好買下。女兒高興極了，回來一直玩它，愛不釋手，晚上睡覺都摟着。後來終於忍不住說：“這個娃娃太可愛了，我現在捨不得送給妹妹了。”其實，我早就看出來她的心思,她竟不打自招了。我想，到底是孩子，既然她這麼喜歡，就讓她玩算了，給她妹妹再買個別的東西，反正女兒還沒告訴她二叔要送妹妹玩具娃娃的事。
碰巧，昨天她二叔辦事順道來家裏，女兒不等我們提醒，就把那個玩具娃娃仔細包裝好，拿給二叔，鄭重地說是送給妹妹的。這可真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晚上，我問女兒：“你這麼喜歡那個爬娃娃，爲什麼還要給妹妹呢？”她嚴肅地說：“我已經說過了要送給妹妹的，怎麼能說話不算數呢？”
我不禁有些汗顏。是啊，做到說話算數，這是一種簡單樸素的做人原則，在孩子看來是天經地義的，而我們許多大人，卻往往難以做到。
孩子看問題的眼光，是最簡單最天真的，但往往也是最真實最準確的，因爲她們總是直接說出自己的判斷，而不受任何外在因素的干擾。
前年年底，我帶女兒上街給婆婆買衣服。我和女兒各看中了一款外套：女兒看中的那款，深綠的底子上撒滿暗紅色的大花朵，她說奶奶就喜歡這樣的衣服。女兒說得沒錯，婆婆平素就喜歡比較花哨的衣服。但是，這款衣服的質地不好，做工粗糙，我不喜歡；我選中的一款式樣古樸素淡，質量也好，面料柔軟、做工精細，雖然價錢比那款貴許多，但我覺得值得買。然而女兒卻說她奶奶肯定不喜歡種衣服。我一時難以決斷——買那件便宜的吧，又覺得這衣服太沒檔次，會讓別人笑話，自己沒面子。買這件質量好的吧，也許婆婆真的不喜歡。後來還是自己的虛榮心佔了上風，買下了自己選中的那件。
不久以後，一天逛街時，看見一位母親帶着十幾歲的兒子買褲子，母親看中了一件樣子普通面料結實的，兒子卻堅持要買一件樣式時髦、上面綴着許多袋子鏈子釦子的。那位母親輕聲細語地勸兒子：“傻瓜，你懂什麼呀，你認爲好的不一定大家認爲好，你穿衣服是要別人看的！”
“不，我的衣服是穿給我自己看的！我就喜歡這件！”倔強地兒子理直氣壯地大聲嚷道。
無奈的母親只好聽任兒子的選擇，在一旁搖頭嘆氣。
衣服，到底穿給誰看？這倒真是個值得探討的問題。
聽了這母子倆的對話，我突然覺得，那天買衣服時沒聽取女兒的建議，的確是做了一件蠢事。
女兒的成長中，還有這樣一件令我頗爲感動的事。
去年春天的一個清晨，女兒去上學，出門不久又返回敲門。以爲她又忘了什麼東西，連忙打開門，沒想到她卻氣喘吁吁地說：“媽媽，快去看今天的朝霞，簡直太美了！快，別忘了帶上照相機！”
這小傢伙專程跑回來一趟，竟只是爲了讓我看一眼美麗的朝霞！
我看着女兒欣喜而熱切的眼神，怎忍心責備她？不禁俯身在她紅撲撲的臉蛋親了下，催促她上學去：“好，好，我馬上看，快遲到了，趕緊去學校吧！”
女兒走後，我連忙跑到廚房，打開窗戶朝東望去：只見那邊天幕呈現出一片靜謐的淡紫色，其中悠閒地飄動着或粉紅或橙黃的、鑲一層金邊雲朵，絢麗多姿，如夢似幻！
趕緊拿來相機，想留下這個美麗的瞬間。可惜隔着隔着窗戶拍攝不便，連拍幾張都效果不好。趕忙下樓跑到操場，待找到最佳拍攝角度時，卻發現天空已經鋪滿了灰色的雲塊，在雲層的縫隙間只透出幾線銀白的亮光，剛纔那五彩繽紛的朝霞，不知何時竟如海市蜃樓般消失了。
一時心裏有些悵然：也許世間美好的東西，總是如此稍縱即逝，讓人難以追尋。或許，正因爲有美的存在，也正因爲我們對美的渴望，我們才能夠在這紛紛擾擾的世界中活出一點自己的趣味。
其實，正如羅丹所言，生活中的美是處處存在的，只是我們缺少發現美的眼睛，唯有孩子般細膩敏銳的心靈，才能時時捕捉到這種美。想到自己有這樣一個充滿童心和詩意的女兒，不禁甚感欣慰。
記得美國電影《代碼46》裏有句臺詞：“每個小孩都很特別，於是你奇怪所有平凡的成年人到底是從哪裏來的。”
再次回味這句話，不禁感慨良多：是啊，兒童天生就是詩人，他們幼小的心裏總充滿着浪漫新奇的想象。可是爲什麼當他們漸漸長大以後，就變得越來越麻木、遲鈍、毫無想象力了呢？是什麼掠奪了他們的詩意和童心？難道僅僅是歲月？
看着一天天長大的孩子，欣喜之餘總有一絲憂鬱，他們天真爛漫的童年即將逝去，在應試教育的重壓下，在複雜社會的馴化下，他們那份可貴的童心還能保存多久？
真希望，在心態上，他們永遠不要“長大”。因爲，有時候，長大的代價往往是丟失自我。
真希望，每一個做父母的，都能小心呵護一顆純真的童心，因爲，越是可貴的東西，越是容易失去，而且，失去以後，就很難再找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