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可奈何的生命之錯散文

下晚班回來是十點一刻，要洗頭洗澡，看看熱水器的水量不多，水溫不低，於是按了上水鍵，倚着冰箱盯着數字顯示，免得降溫太過又要加熱。無聊的等待之時，隨口哼出腦海中一段“隨機”旋律，哼了幾句才恍悟這旋律來自《你怎麼捨得我難過》，待哼到“爲你付出這麼多，你卻沒有感動過”時，竟突然哽咽難續，竟突然淚流滿面！

匪夷所思！——我的與生俱來的豐富淚腺並未隨着歲月流逝而有絲毫衰減！

其實，我剛纔一點也沒有悲慼的情緒啊！淚水它卻老是這樣突如其來！

有時是在看書，看電影，聽歌的時候。那天在教室裏陪着孩子們做作業，我在講臺抽屜裏拿到一本《讀者》合訂本情感篇翻看，看着看着眼淚就來了，看了幾篇眼睛都紅腫了，不敢再看了，待會兒讓孩子們笑話。那些以母愛爲主題的歌最容易擊中我的脆弱，比如《那就是我》，《燭光裏的媽媽》，但是曾經讓我流淚最慷慨的卻是那首情歌《一無所有》！不僅因爲崔健那沙啞而撼人的嗓音，不僅因爲他急切的對愛的祈求，更因爲那女子雙手顫抖、雙眼流淚愛上他的一無所有，還因爲他那麼強悍地抓起她的雙手，要帶她走！這是一份深切而又痛楚的愛情——除了愛情，他們一無所有！這樣純粹的愛情是當初那個時代的特有產物，到了21世紀的今天，是想象都想象不來的！

有時是受了重話，捱了批評的時候。有一次，他說我不該走那條路，說是灰塵太多，說第一句，我還回應着；第二句，我就默默；到第三句呢，我的眼裏已是噙了淚了，他竟然笑了：“天哪，你真小氣，我是爲你好啊！”另一次，晚飯時分了，他還在和別人打牌，也許是我不喜歡週末的相聚就這樣在他打我看的時光裏消磨，也許是新婚不久的女人還處在想撒嬌的階段，也許是不喜歡和他一起玩的那些人，總之，我就說了“做晚飯吧！”他竟然雙眼一瞪：“你去做呀！”我立刻逃到臥室----流眼淚去了。同夥意識到了什麼，說“不打了”，而他很硬氣的說：“別理她！我纔不會慣她！”這下好了，淚水像是決了堤的庫！生活裏總有那麼一些事，很小，小得你覺得說出來都難以啓齒，但是它們就那麼頑固地留存在你記憶的硬盤裏，刪除剪切格式化都奈何不了它們！

有時是別人一句問話，一句關懷，或者一句玩笑的時候。那天我說我爸爸一個人怎麼樣怎麼樣，旁邊一人冒出一句“你媽媽呢？”；那天我談到工作中的.委屈，同事溫柔地說“你別太在意”；那天他問“我死了，你會想我嗎？”——我的迴應都是淚水徑直的奪眶而出，竟沒有了一個詞！

我知道自己很沒出息，很不堅強，我像是一朵最薄最細的雪花，那麼容易變成水。更不用說午夜夢迴想起我的母親的時候，更不用說臨窗俯瞰送別我的兒子的時候，更不用說輾轉反側念及諸多諸多的煩心瑣事的時候……寶玉用水做的骨肉來說道女人的清潔，恐怕也還有一層意思是說女人眼淚多吧？林妹妹本就是投生還他的澆水之恩來的，淚盡而回。以林妹妹那麼柔弱的身子骨，工愁善病是可以理解可以接受可以愛憐的，而偏生我是一派豐滿粗壯，竟然也如此如此，難免會讓人覺得是東施在效顰，所以往往會因爲出眼淚惹來諸多的厭煩不耐，就連我自己也覺得很不相宜，而與生俱來頑固不化的劣根性，我也奈何不得，只能怨一副多愁善感的魂靈錯投了一副粗製濫造的皮囊吧！嗚呼，今生大錯已鑄，來世定改前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