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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南島記憶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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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二,我帶女兒豆豆會同姐姐一家從乾冷蕭瑟的北方飛到海南島三亞去見父母,在美麗的海南島度過了一段愉快而難忘的假期,其間點滴回憶如沙灘上的珍珠,閃爍搖曳,歷久彌新……

海南島記憶散文

1

父母在海南島的新居坐落在一個小鎮背後的村落裏。小鎮之前正式的編制是南島農場下面的一個隊,現在農場編制撤銷,歸併地方,但仍然殘留着原先的風貌,且因爲是農場總部所在地,所以一條小小的街上,學校、醫院、市場、小旅館一應俱全,鎮中心那棟灰色水泥的原總部辦公樓雖然斑駁陳舊,似已停用,但依然散發着舊時代的威嚴。

從小鎮街上的一個岔口拐進去,沿彎曲的小路走過一座小橋,再上一個小坡,就站在了新居的樓下。因爲坡上面長着兩株巨大的榕樹,所以這座小樓像是矗立在“村口”一般。

如果繼續向後走去,一路上是檳榔、椰林和各種雜木掩映着的苗圃、魚塘,十幾分鍾便到盡頭——山包上一個小小的自來水廠。沿途只有兩戶當地的人家。

如果從“村口”的另一條路走出去,會繞到後面的田野中。負手而立,極目遠眺,悠悠的山頭,高低錯落的稻田、菜地,讓人心曠神怡。田間地頭會隨意長出一株歪脖子的椰樹或一叢甘蔗,俯身下去能看到肥碩的田螺在水中慢慢遊走。微風乍起,帶來陣陣草木清香和淡淡的農家肥味道,莊稼的葉子沙沙作響,與遠處隱約的犬吠雞鳴讓人更覺天地間的曠大與寂靜。夜晚出來,擡頭便是滿天燦爛的繁星……

2

父母本是保守之人,能千里迢迢來這“天涯海角”的地方詩意棲居,也是拜如今經濟發展大潮所賜。

當初,我們晉南老家一個地產商頗具慧眼,看準了這裏環境宜居但經濟落後的特點,與當地農場及職工達成“舊屋改造”協議——由地產商出資將農場職工的平房舊屋翻蓋爲三層小樓,職工免費獲得底層,二、三層居住權則由開發商對外銷售,這樣三方各得其所:職工免費改善了居住條件,農場完成了一項惠民工程,開發商獲得利潤。因爲開發商開始的宣傳、銷售對象主要是我們家鄉的熟人,結果一傳十、十傳百,大家紛至沓來,不到十年時間,竟成規模,在這小鎮一帶形成了好幾個家鄉老年人聚居養老的“村落”和社區。

父母去年本是抱着好奇的心態隨別人來看看,結果大爲滿意,當即決定購買。我當時雖也湊款支持,但心中還有些狐疑忐忑,擔心這種沒有產權的房子會有法律上的糾紛,如今親自來看過後不僅釋然,而且慚愧自己雖然身在京城,但整天坐在屋子裏思維已經僵化、落伍,連老年人也不如了。

3

我們樓下毗鄰而居的是兩戶黎族土著,其中一家男主人叫“阿才”。

“阿才”家經濟條件應該算不錯,並未參加農場的“舊屋改造”項目,且這裏人本不喜歡爬上爬下住樓房,所以“阿才”家的正房雖然也經過了翻蓋,卻仍保留着平房的格局,廂房則留着以前漆黑老舊的瓦屋。院子沒有牆,屋子周圍只有稀疏的竹籬和點種的瓜菜,雞鴨鵝狗遊走無礙,鄰居串門兒自由出入。

他們的煤氣竈只是備用,日常更習慣用柴火做飯。當院支着一口大鐵鍋像野外露營,但櫛風沐雨,巋然不動的樣子又表明其是固定而非臨時的設備。地上一指粗焦黑的螺紋鋼釺,據說是他們用來烤肉的'工具!

據說,他們地裏所種稻米僅以自家夠吃爲限,不當經濟作物,肉和海鮮是他們主要的食材。香蕉在路邊伸手可得,高高的椰子如果不去採摘,就任由熟透自己掉下來——父親初二那天去鎮上接我們就順道撿了一顆抱在懷裏。

“阿才”家裏是他們夫妻兩口兒、大小三個孩子和婆婆共計六人,最大的女兒“慧園”也才上三、四年級,一家人都淳樸而歡快。因爲我女兒豆豆着迷於他家的一隻小狗仔,所以到村裏第一天我們就和他家混熟。大人們站着聊天,幾個孩子已經在院裏尖叫奔跑成一片……臨走時他們一定要送我一隻剛採下來的大椰子。

這裏是熱帶,大人小孩都喜歡光着腳走來走去。我在村中待了十幾天,只有一天看到“阿才”的母親提着一隻小揹簍說要下田去,其餘時間婆媳倆都是閒閒地待在家裏,偶爾還會躺在院裏一張吊牀上晃來晃去。“阿才”因爲在外開車拉貨,不總在家,但回來時也總是一副輕鬆、歡快的樣子。

總之,他們的生活雖然原始、粗糙,卻遠比內地的農民灑脫、舒適。想想我老家那些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與他們真是天壤之別!

4

不幾天的功夫,我們就完全被這種島民的生活節奏同化——每日只是閒閒地吃喝拉撒、遊逛、釣魚。孩子放寒假在家,整日聚集在一起,我女兒豆豆早和他們打成一片。我父親因爲豆豆要來,特地提前央人在榕樹下用水泥砌築了圍欄,倒上了沙子。我也一時興起,在沙坑上方一根榕樹幹上給他們縛了一架鞦韆,這裏更加成爲孩子們寒假的樂園。

那天,我看他們像猴子一樣嘯聚在榕樹上,不知在忙碌什麼。其間,豆豆匆匆回來找件東西又跑出去。我好奇地跟到樹下,發現他們用一隻破舊的紙箱和許多繩子在樹上造了個“房子”,並虛擬爲化妝品店。“慧園”帶妹妹和弟弟從家裏偷了口紅、眼影等化妝品“出售”,其他人用白紙畫的“錢”爭相購買,塗抹,笑煞人也!

後來,有個叫“小琴”的姑娘從樹上跑下來時,光腳踩在一個凸起的枯樹根上,腳心當時就被扎破,齜牙咧嘴哭起來。大家立刻圍上來查看傷情,七嘴八舌地出主意。這大榕樹雖然盤根錯節,但蔓延匍匐在地上的根都是光滑如蟒蛇一般,怎麼會扎破腳呢?我仔細查看了一下,發現那似乎不是這榕樹本身的根,而是一塊鑲嵌其間的雜木。找來工具使勁一撬,沒想到竟拔出一段一米長的枯木來,引起一片驚呼!但隨即就有另一個小孩一腳跺進那個坑裏,閃了個大趔趄,圍觀的一羣老人孩子笑得前仰後合,小琴自己也忍不住破涕爲笑。最後,有人電話叫來了“小琴”的媽媽騎摩托車將她接走包紮。

下午我從外面回來,發現“小琴”又笑眯眯地站在樹下和別人一起玩了,腳上還裹着包紮的白紗布呢。

5

住了幾天,終於發現島上也有讓人不開心的事情。

我們樓下那家住的是一個不到四十歲的男人和大小三個男孩,大的不過七八歲樣子,最小的一個應該不到兩歲——光着腳滿地跑,嘴裏咿咿呀呀還不會說話。我已來島多日,始終沒見過這家的女主人。男的只和我打過一次招呼,人似乎也並不壞,但多數時候騎着一輛摩托車跑出去,三個孩子完全放任不管。

有一天夜色很晚了,我下樓來走走準備回去睡覺,突然看到那個最小的男孩竟像條小狗一樣默默蹲在沙坑裏靠着水泥圍欄發呆,沒有人管。又有一天晚上,我們全家從市裏回來,經過一樓那家門前時,看到那個小男孩卡在了門外的一個旮旯裏,咿呀呀地掙扎着,屋裏放着震天的音樂。我們一邊幫小孩掙脫,一邊敲門告訴那男子注意孩子安全。他似乎一臉的不高興,揪着孩子的胳膊像拎小雞仔一樣一把拎了回去。我快走的前一天晚上,飯後去鎮上買件東西,那個小孩又不知從哪裏突然冒出來,像條小狗一樣追着我一直下了坡,嘴裏咿咿呀呀急切地叫着。我猜他是餓了,便抱回到家裏給他拿吃的,果然接過來就往嘴裏塞。我媽搖頭嘆息告訴我,她“接濟”這孩子早不是第一回了。

其間,我陸續知道了這男子乃是因爲敗了很多家業且打罵妻子,終於導致女的狠心撇下孩子離家出走,所以纔有我們看到的這番場景。我又聽父親說,這男子正式的職業是村裏的河長,但我白天散步常看到小河溝裏石頭上、樹叢中總有礙眼的塑料袋、宣傳紙等垃圾,說明他不僅不顧家,而且工作也不盡責。

唉!現實生活總是真、善、美與假、惡、醜的混雜,在這世外桃源一般的天涯海角也不例外!

不過總體上來講,海南島之行是愉快、美好的。假期短暫,辭別時我們依依不捨,回到北京後豆豆還給“慧園”他們寫了信,也得到回覆,雙方約定明年再聚。我則盼望着,有朝一日能卸下塵世俗務,歸田園居,在海南島的朝霞落日裏荷鋤而立,做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