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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留下的財富隨筆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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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們很小的時候,家裏的土炕鋪不起炕布革,母親就在土炕上打袼褙。那當時,打袼褙也算是很奢侈的事了。八口之家,六個孩子,穿的都成問題,哪裏有廢棄的破布打袼褙?

母親留下的財富隨筆散文

我家的炕就只能一年將就糊一次。積展幾年,方成一層袼褙。可炕頭經常被火燒糊,露出糊焦焦的屁股大的窩。母親就會找塊板子蓋在上面。鄰居來串門,總要掀掀那點醜陋的地方。母親羞得慌,就琢磨怎樣能完善這鋪土炕呢?

在東北農村,一鋪大炕,簡直代表着一家子人的臉面。母親打小在遼寧大東溝做過童養媳。七八歲就被打發進工棚,給地主家扛活(在工棚子裏編炕蓆),一編就是十幾年、遼寧解放的時候。母親盤坐的腿就是在那時練就的。母親家的人都是大高個子,母親就因在地主家工棚裏,坐着、蹲着編炕蓆,十幾年的盤坐,身體沒有發育開,形成了小矮人。

母親經常給我們講有關蘆葦的故事,她很想在東北的黑土地上看到一片片蘆葦塘。如果看到蘆葦塘,就等於看到了家裏那鋪老土炕的希望。可是我們生活在林海雪原的威虎山腳下,那裏除了波浪起伏的大山,就是草甸子和農田,想找個滋生蘆葦的壕溝,那簡直比登天還難。母親多次念道,父親留了意。

我們那東山和西山,挨着山根處,分別有兩個溝堂子,裏面真的有零星蘆葦。當地人不知怎麼用,根本就沒人把它放在眼裏。母親樂顛顛的拉着我們,一起跟父親去了那溝堂子。

幸好是即將入冬時節,溝堂子裏的積水經秋日的幹曬,已經快乾了,父親穿着沒膝蓋高的大水靴子,就着溝幫子一點點往下下。父親將僅僅可數的蘆葦一個不少的割下,母親向上運輸。這時母親嘴角美的簡直像身上穿了件新衣服,那麼向上翹。

兩個溝堂子,也不夠母親編一張炕蓆的。只好等到來年……

來年終於盼到入秋了,蘆葦都結結實實的成熟了,我們就將兩個溝堂子裏的蘆葦割回家。這時母親開始顯示起她的才華。矮小的母親,坐到地上,倆腿扭成蒲團狀,開始準備編炕蓆。我們大大小小的孩子,包括父親,都圍在母親這裏觀看。家中第一次編炕蓆,似乎很隆重。

母親很有成就感的將已經剝掉了葦葉、豁開了口、且用水滋潤柔弱的葦子片拿到手,像編織衣服一樣,開始起頭打結。這個頭是炕蓆的一角,一定得起好一個九十度,往後,炕蓆纔不會扭歪、偏斜。眨眼的功夫,母親就編了炕蓆的一個大角。一天的功夫就能編上一張炕蓆。

嶄新的炕蓆被鋪到土炕上,一家人輪番上去躺一躺。高大的父親上去躺了一下,再用脊背使勁頂頂炕蓆,就將整個身體,躺成一個大字。父親一邊誇讚母親手巧,一邊說,已經享受到竹蓆子的涼爽,海綿般的宣和。

可是這第一張炕蓆,父母讓給了我們住在北炕的五個孩子。父母親摟着小妹繼續睡在南炕的老土炕上。

儘管一鋪炕蓆,找回了母親半個臉面,那窮苦的歲月,有炕蓆的沒炕蓆的,包括潮溼的屋地上,依舊少不了跳騷和臭蟲。如果小妹白天玩累了,晚上尿了炕,這兩樣東西就會很猖狂。北炕,二哥也是尿炕精。晚上,他們不用下地解小手,我們可遭了殃。咬得我們渾身起大包,常常半夜坐起來撓,父親就支起手電筒,母親就開始抓。跳騷和臭蟲是抓不淨的,只有身上和頭上的蝨子,母親的尖手指蓋兒,才能派上用場。

我最喜歡躺在母親滾熱的大腿上,將頭倒在母親的懷裏,似睡非睡的等待母親爲我抓蝨子。母親的手指蓋兒留的很長,專門用來爲我們抓蝨子,掐臭蟲。無論夜裏幾點,只要我們被咬醒,母親就十分心痛;只要我們被咬醒,一股腦將這一切煩怨駕馭到母親頭上,母親就會萬分的愧疚;只要我們將頭舉給母親,無論夜裏幾點,母親就調亮煤油燈,一縷縷扒拉着女兒的頭髮,照着頭皮的蝨子一對,使勁那麼一掐,只聽嘎嘣一聲。我知道這個蝨子很肥很大,一定有一層血,粘在母親的手指蓋兒上。母親就這樣不停的抓着掐着,我們就會幸福地進入夢鄉。

跳騷、臭蟲和蝨子,無縫不鑽,無土不入,即使家裏有了兩鋪很體面的炕蓆,仍阻擋不了它們從炕蓆縫裏出出進進。這些可惡的東西,時刻侵害着孩子們的身體。

母親不想就這麼看着孩子們遭罪,那天和父親商量好了,母親就徒步去公社買敵敵畏去了。

我們那隻要出門,就必須從村口走出八里羊腸山路,再坐船渡江。渡過江走半里地,到老道廟小火車站。如果坐小火車,往溝裏方向走是公社,往南去是柴禾至牡丹江。老道廟到公社,幾十裏地的路程。山裏人再咋困難,也都要坐小火車,如果徒步走,確實遭不起那罪。

母親就不聽那個邪,去時搭伴步行,回來有了個沉重的包,照樣徒步走。

過了江,走山路時,一不小心,母親被石頭絆倒。肩上的包裹磕到了地上。那一刻,敵敵畏瓶兒磕石頭的聲音,是那麼的翠響。母親心痛的簡直心裏一撅一撅的,母親急忙將剩下那半瓶敵敵畏倒到自己的身上,準備帶回來,將衣服浸泡到水裏,那水就可以打在老炕及土牆的每一縫隙理。白天那無縫不入,晚上專門出來禍禍孩子們的害蟲,就會被滅掉。

母親抱着這樣的心理,聞着敵敵畏強烈氣味,一段路一段路的.向前走着。快到村口時,母親被敵敵畏嗆得已經上氣不接下氣。當回到家見到我們時,喘的眼睛瞪得老大,連敘述的力量都沒有了,用手一個勁朝前懷比劃。一起回來的老鄉,急切地敘述完,父親明白了。父親將矮小的母親抱上炕,爲她一層層拖下衣服,老鄉幫忙將衣服浸泡到洗衣盆裏。父親這邊,就給兩眼瞪得越來越大的母親灌上肥皂水。母親嘔吐了,吐得稀里嘩啦,好個可憐。

母親總算撿回一條命……

事後,全村人見了母親,都很譏笑她,不是譏笑她愚鈍,而是說她太吝惜,捨命不捨財,那瓶敵敵畏藥,值多少錢,也不能用身體帶回來啊!

母親不願正面回答他們。當她看到家裏從打了那以自身帶回來的敵敵畏後,孩子們晚上各個都能四腿拉叉地睡個好覺了,母親覺得她這樣做很值……

後來,我家的臭蟲、跳騷真的絕跡了,我們女孩子頭上的蝨子也不見了。我們漸漸的也長大了……

母親的事蹟太多了,幾天幾夜道不完。曾幾何許,我多麼還想回到從前,幸福的躺在母親的懷抱裏,聆聽母親爲我抓蝨子,那嘎嘣嘎嘣的聲音。

……母親沒有留給我們金錢和財產,卻留給了我們永遠學不完的精神財富,母親的剛強自立,對子女的嚴格要求;母親的吃苦精神,母親的賙濟他人,母親對別人的關心,母親的勤儉持家會讓我們這些兒女們銘記在心。

媽媽,你知道嗎,女兒多少次想對着大海,對着天空,放聲的再喊您一聲媽媽……媽媽……媽媽……女兒願千萬次祈求菩薩保佑您,在天國的一方過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