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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秋實散文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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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菜花遍地黃

春花秋實散文隨筆

從樹上跌落下雛鳥拿捏不住的初鳴,院子裏的幾株玉蘭樹,成片成片地開着白色的,粉色的花朵。我心裏竊喜着:小鎮的春來了。

與一女友相約去鄉下看油菜花。

其實,最初的我是不太喜歡油菜花的。金燦燦的,沒完沒了的黃,氾濫成一片,無端的教人想起暴發戶一夜驟富的珠光寶氣,俗不可耐。我對油菜花向來都是不冷不熱的,面對油菜花的熱情,我遠遠地相望,疏離它。

正月裏,父親送來十斤菜油。開了瓶蓋,很濃郁的香氣,燒的菜餚裏,也盡是油菜花的味道。愛屋及烏,吃了油菜花的油,必定得與油菜花有一場春之約。

晴天,微風。

在春天裏,風是輕輕的,生怕驚擾了油菜花。水靜靜地在田間流淌,不敢有一絲的聲響。山坡上,疏竹百株,掩映着金黃的油菜花。聲勢浩大的油菜花依附着山坡的地勢,一層層,錯落有致地鋪開了一張張黃色的地毯。我覺得整個天地被油菜花的黃點亮了,明晃晃的,這些亮也是春天的亮。黃色的油菜花,像是開在塵埃中的花朵。在每一朵花的表面,不動聲色;在花蕊中,隱隱的,暗潮涌動。竹林旁,雪白的梨花細細地飄落着,逶迤着人世的安好和清明。一花,一竹,一山,一水,真正是“花落衫裏,影落池中”。

想起了民國才女張愛玲。

“出名要趁早”的張愛玲第一次帶着她的《沉香屑:第一爐香》和《沉香屑:第二爐香》去叩開仰慕已久的上海文壇的大門。她選擇了一件鵝黃色的旗袍。無疑,張的文字就像明亮的油菜花,點燃了整個上海的春天。後來,張愛玲去溫州看落難的胡蘭成。胡送她回上海,在碼頭上,張拿着胡贈的黃色油紙傘說:傘。胡說,布傘。張愛玲舉着傘在船邊黯然涕淚。那傘,像油菜花,在張與胡分手的若干年,那些明晃晃的黃一直徘徊在過往的經年裏。愛胡蘭成到塵埃的張愛玲,喜歡戴一副嫩黃色的框邊眼鏡,那黃把張的臉型襯得像月牙兒。在四十年代的中國,張愛玲的這種穿着打扮,不得不說是特立獨行的。《她從海上來》中劉若英扮演張愛玲,卻是怎麼也沒有張的韻致,畢竟張愛玲是這個世界獨一無二的,沒有人能夠代替她,除非她再生。油菜花爲了迎接春天,恣放出它的美麗,蔓延了春天的氣息。張愛玲引領了那個時代的文學,但是在感情上,因爲懂得,所以慈悲的張愛玲,她選錯了對象,以至於她的黃,泛黃得有些舊了,就像那些黑白照片,一寸寸,一寸寸地黃下去。實在是令人心碎,扼腕嘆息不已。

《立春》中的王彩玲說:“春天來了,風真的就不一樣了。”

是的,在這個春天裏,風中都是濃郁的油菜花香,一陣比一陣濃烈。竹林旁的梨花靜得有些貞烈,而地裏的油菜花,浩浩蕩蕩地,不甘落後,拼命地往前擠着,似乎晚了,真的就來不及了。清簡的心,突然就豔了,蠢蠢欲動,最終在油菜花的熱烈面前,潰不成軍。“宛轉蛾眉馬前死”,氾濫了一個冬天的心思,油菜花忽而大面積地盛開,不顧一切地爆炸在春天裏。開,就這般的如火如荼,沒有一點回旋的餘地,黃了這片,又瀰漫了那一片。你愛不愛,你來不來,油菜花的春心都飛懸於空氣中,以最隆重的聲勢,讓我們臣服。

來吧,有着這春心,與油菜花一起恣意地飛揚,飛揚在春日裏。

(二)天涼好個秋

四季裏,秋是最寂寥的,像深閨裏的老姑娘,帶着春心等待着一位心上人。等着等着,還未來得及看到愛情的'端倪,春天就過去了,與最美的時光擦肩而過。剎那間,鋪天蓋地的荒愁席捲着足音跫跫。媚着的,也不過是一把晚涼而已。

秋來了,似乎在晨起的一陣風之後,又似乎在夜裏下了一場雨之後。風,涼了。衣衫,略顯薄了。夏天的燥熱,漸漸地隱匿於夜夜如水的月色裏,秋蟬叫寒了湖水。到底是秋,不動聲色地薄涼了山水。一任山寒水瘦地零落成泥,碾作塵。

風裏有晚開的桂子香。一陣緊似一陣,密密匝匝的,動盪的香氣四處溢。“冷露無聲溼桂花”,桂花被清冷的露水打溼了,秋思不知落入誰家院子?桂子開得濃烈,凋謝得也慘烈。風雨過後,一夜之間,滿樹的桂子片甲不留地落在地上,教人暗暗心驚,唯有香如故。隔着一樹的蒼茫,讓站在樹下的人,心裏悲也不是,樂也不是,連悲喜交集都不知自。

“ 少年愛上層樓,爲賦新詞強說愁。”春天像一個躊躇滿志的少年,有幾分羞澀與矯情。經歷了夏如火如荼的淬鍊,方識得了人世箇中的滋味,在暮秋時分不得不喟嘆:“天涼好個秋。”因而,秋天適合一人把酒言歡,舉杯邀清風,回憶來時明月照着的路。在秋天裏,少年時的鋒芒與塵世的牽絆都統統地收起來了,留下的是現世的安穩與靜好。就像一塊鵝卵石經過了歲月河流的打磨,原來的戾氣和桀驁都消失殆盡。世間的種種,一如愛情,不論是交纏熱烈的,抑或是癡守故人不回的,終究這一切都要歸於人性本真,回到人生的秋天,一飯一粥,簡單地生活着。而這種煙火生活,也是最妖嬈,最醉心的。

與友人坐在陽臺上,秋天的陽光打在我們的身上,光線有着銅的質地和厚度。樺樹寬大的葉子一片片地落在屋頂,她對着光狠狠地拔下了自己頭上突兀的一根白髮,幽幽地說,年輕時真喜歡明媚的春,而今心如止水,愈來愈喜歡眼前清寧的秋了。長風浩蕩中,年輕的她轟轟烈烈地談着戀愛,散了又合,合了又散。在秋日裏,她知道愛情是冰凍着的一條魚,醒着的時候是如魚得水;睡着的時候是自己與自己的獨角戲。她再也輕易不會愛上一個人,也不會再像從前那般,蠻狠地索求着什麼,她懂得了自己想要什麼,不需要什麼。情不知所起,欲說還休,卻是寂寞如秋,一往而情深。

也記得在作文課上,教學生寫四季,一學生回答,秋是飽滿的。這個詞語,足足讓我驚喜了半天。是呀,一到了秋,塵埃落定,園子裏的果實是飽滿的,即便連內心都是厚實的。記得在杯子裏放入了一些菊花,倒進沸水,乾裂的菊花瞬間飽滿,只覺得歲月散淡如菊了。樓下的阿婆攙扶着阿公搖搖晃晃地從我面前走過,秋風吹起了他們的白髮和紅色的毛衫,他們的手緊緊地纏繞在一起,像從未分開過似的。這是他們的人生之秋,果實累累,在人前,他們自是面不改色,端然不喜亦不憂。

劉亮程的《一個人的村莊》,我實在是愛極了,文字裏流溢着秋的安穩和清遠。細碎的桂子落在我的書中,亦落在我的髮梢,少年的鮮衣怒馬,已然在時光中悄然流逝,一絲絲的秋霜爬上了我的髮際,但是我的心,因了這秋,飽滿着,豐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