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作文中心 > 散文 > 現煮咖啡散文

現煮咖啡散文

推薦人: 來源: 閱讀: 3.85W 次

現煮咖啡散文

“坐家(詼諧之語)先生有咖啡豆嗎?”

“有成品咖啡,沒有咖啡豆。”

“有磨豆的東東嗎?”

“這個,真沒有。”

“會有的,麪包會有的,房子會有的,豆豆和磨豆豆的東東也會有的。”

謎語一般,是從咱們年輕時候看過的一部電影《列寧在一九一八》裏套過來的臺詞

這是幾天前,咱們倆在微信羣裏的對話。

你和我,就像兩隻喜歡獨自飛翔卻又彼此係唸的鷹。也許很長時間,各自東西,逍遙雲海,彼此音訊全無,卻突然有一天,你一下子從雲天外飛臨我的眼前。或者,預先毫無先兆的,你打來了電話。再或者,我突然就寫一首短詩,回味一下我們彼此互稱中尉的年輕歲月。

我們最近一次在泉城話別,過去大約十個月左右,冬季裏,你有六七個月都在南方某地養生,我在家鄉和泉城之間騰挪,咱們彼此很少聯繫,除了你偶爾在我的帖子下面留幾句言。

這一次,突然之間,你在微信上就來詢問咖啡的事情。

“我來到你樓下了。”

手機響了,是你的聲音。本來,昨天咱倆已經約定好,你今天上午要來我這裏喝咖啡,但是今天從早晨到現在,一直天色陰沉,小雨淅淅瀝瀝,斷斷續續。我覺得你應該不會來了,正打算離開鍵盤,去泡一杯咖啡的時候,你的電話來了。

你走進門的的時候,手裏提着一個袋子。打開來,一個深藍色的盒子,盒子上印着:手搖磨豆機。另一個,白色的袋子,袋子上印着:中咖雲南莊園圓豆。

呵呵,原來這就是“豆豆和磨豆豆的東東也會有的”之謎底。

打開盒子,你一件件組裝起來。然後,打開袋子,倒進一些咖啡豆。一顆顆,圓圓的咖啡豆,歡快的小精靈一般,滾落進磨豆機的盤子裏。你輕輕地緩慢地轉動手柄,磨豆機發出輕輕的“嗑嗑啪啪”的響聲。在“嗑嗑啪啪”的輕音樂裏,一顆顆咖啡豆幻變成碎屑,朦朧詩一樣,淌瀉進玻璃壺裏。你輕輕地緩慢地轉動手柄,像接生婆從子宮裏剛剛捧出新生的嬰兒,專注、緩慢,小心翼翼,欣賞的微笑春風般微漾。而且,你慢悠悠地笑着說:“別慌,慢慢搖,慢生活不也是一種享受嗎?”

煮咖啡的時候,你又不讓我們兩口子插手,自己掌握火候,親自攪拌,直到你認爲可以了,才停下來。看着你煮咖啡的樣子,也是那樣的專注和認真,我似乎體會到慢生活中的另一種味道:專注、細緻、認真、舒緩地經營生活,本就是生活中難得的情趣和幸福。正如你所說:“精心調理生活,也是一種享受啊。”

我雖然也喝過一些現煮咖啡,但是,在家裏現煮咖啡,這還是第一次。

我喜歡喝咖啡也就是最近七八年的事兒。退二線了,退休了,人閒下來,不僅喜歡上了喝茶,而且,也喜歡品嚐一下咖啡。一開始,還是偶爾品嚐一下。後來,有一次春節期間,遠在外地工作的一個學生給我帶來兩種咖啡,都是成品的,一是產自東南亞某國的細長條帶裝的,一是瓶裝的雀巢咖啡。兩種咖啡,每天上午喝一杯,大概連續喝了兩個多月。那以後,就開始有意識地買咖啡喝。當然,都是買成品,熱水一衝,即可啜飲。

最近幾年,常住在泉城,也曾經在大型超市裏問過有沒有磨咖啡的機器,答案:沒有。我也並不太上心,一直就喝現成的沖泡咖啡。說到底,圖個省事兒,契合我力求簡單快捷的生活原則。

今天,看到你慢悠悠地磨咖啡、煮咖啡,而且似乎很享受這個慢悠悠的過程,我似乎覺得我應該完善我的生活原則,像你一樣,老來要學會慢下來,慢悠悠地享受生活的慢節奏所帶來的輕鬆和悠閒。

七樓陽臺上,我和你,每人一張藤椅,對坐。藤椅中的小茶几上,擺着兩杯剛剛煮好的熱咖啡。咖啡特有的焦糖濃香,散發着浪漫和激情,在陽臺四處瀰漫。

雖然天空依然陰鬱,卻有一片片灰白的雲彩,悠悠飄蕩。寬闊而透明的窗玻璃,將陰鬱的底色和灰白的雲彩過濾成澄明的清爽和閒淡。錯落的樓羣之南,遠處的千佛山和佛慧山,連綿起伏,安然靜臥;山上的亭子,廟宇,也藹然處之。常春藤、茉莉、蘆薈、金邊虎尾蘭、寶石花、吊蘭、蟹爪蘭,三層參差錯落的綠色植物,就在我們身旁渲染着綠色的安詳。在這悠閒和安詳的氛圍中,我們一邊淺啜着溫暖的現磨咖啡,品味鮮咖啡的馥郁濃香,一邊海闊天空,精騖八極,任意東西。

現煮的純淨的咖啡,除了加冰糖,再沒有其他的輔料,因而,微苦、淡香、濃郁的焦糖味道又含微酸,更具有純正的咖啡原味。我們又對比喝了一杯加工好的咖啡成品,是海南產的炭燒咖啡,熱水沖泡即可。細細品味,這種咖啡,濃郁的炭燒味道,極其強烈而濃郁的植物油香味,這兩個味道特別重,似乎就沖淡了咖啡的本真原味。

你說,現煮的原味的咖啡比加了植物油、香精、牛奶和其它食品添加劑的咖啡更招人待見。我與你有同感。

平時,我會偶爾喝些不加糖的原味咖啡。譬如我平時喝雀巢咖啡,有時候,乾脆就什麼輔料也不加,喝起來,當然要苦些,但是,細細品味,苦中所蘊含的焦糖味道、甘甜微酸的味道,甚至原木的味道,肉桂的味道等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複合味道,都會隱身的伏兵一樣慢慢顯露出行蹤。而且回味起來,苦的味道會漸漸消退,而咖啡的醇香卻會在口舌之間執拗而長久地滯留,讓人回味無窮。

你說,你喜歡現煮的咖啡的微酸,我與你有同樣的感覺。

在許多食物中,包括許多水果中,都含有微微的酸味。特別是南方水果,不管是芒果、菠蘿、桂圓、楊桃、山竹、木瓜,還是荔枝、椰子、橘子、火龍果,幾乎都是甜而酸,甜而酸的味道,似乎更能誘惑舌尖味蕾,給人留下美好的味覺記憶。

我老婆——你們老三隊(公社時期的生產隊)的人——是個怕酸的人。第一次和她去南方旅遊,一開始,嚐到南方水果甜中含酸的味道,她有些不習慣,老是吵着吃西瓜、甜瓜、蘋果一類在北方家鄉常見的水果。其實,即使這些在北方經常吃到的水果,在南方,也都浸漬了酸味,改變了北方水果比較純正的甜味。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一方水土也滋養一方糧食瓜果的味道。江南溼潤而高溫的氣候條件,讓生長在這裏的水果們都自然蘊含了甜而酸的.味道。我有意識地先買一些少量的南方特產水果,讓老婆品嚐,由少到多,有了數量的積累,慢慢的,她習慣下來,也就適應了,不久,每天旅行停歇下來的時候,她都要攛掇着買些南方特產水果,以快朵頤。

這也就像大多數人的日常生活,每天都被純正的甜味浸泡,也許會顯得單一而呆板,恰恰有些微微的酸澀來融合或者襯托,也許生活會更豐富醇厚,更耐人咀嚼和回味。

談話中,我們也談到了各自的過去。你和我年輕的時候,都有過坎坷和酸澀。譬如你當兵時因爲首長遭遇挫折而受到牽連,稀裏糊塗就退伍回了家。回到家,要被推薦上學,又稀裏糊塗被別人搶了先。我呢,因爲受祖父和父親歷史問題的牽連,當兵和推薦上學連想也不敢想。但是,我們後來的生活卻各自都比較圓滿而幸福。

在今天的甜美中咀嚼一下過去的酸辛,似乎我們的生活反倒顯得內蘊厚重,色彩繁複,波瀾跌宕,與有些人一生的呆板單一死水無瀾相比較,自有豐厚之韻味,動態之美感。

我們也拿咖啡和茶進行了比較。

你說,咖啡和茶都能使人清醒,但是咖啡濃烈,是興奮之後的清醒;茶就平和一些,是沖淡之後的清醒。

是的,按中國的陰陽說,咖啡應屬陽,在希臘語中的意思就是“力量與熱情”,喝上一杯,能使人頭腦興奮,血脈賁張,血壓升高,陽氣上升,激情勃發,從而驅除疲憊和困頓。而茶卻屬陰性,通過降火達到頭腦清神的境界。正如李時珍《本草綱目》裏面的記載:“茶苦而寒,陰中之陰,沉也,降也,最能降火。火爲百病,火降則上清矣。”

譬如我,每天上午八九點之交,總有睏意在四肢百骸裏緩緩蔓延,讀書,可能昏昏欲睡,不知所云;碼字兒,可能艱澀阻滯,靈感全無。一杯熱咖啡喝下去,很快,就睏意全消,既興奮,又清醒,讀起書來,會達到忘我狀態,深入別人所創造的境界而又不時生髮聯想、想象、感悟、啓示,達到所謂二次創作的佳境。碼起字來,往往思如泉涌,靈感的火花啪啪作響。中午小憩之後,泡一壺茶,慢慢啜飲,在茶香之中,心情平淡沖和,頭腦恬靜坦然,不管是讀書還是碼字,都有一種沉穩踏實有條不紊的狀態。這種狀態,更有利於讀書時慢慢咀嚼和消化,碼字時準確和條理,因而,我往往在下午修改定稿。所以,最近幾年,我基本保持“上午咖啡下午茶”的習慣,生活有規律,精神有活力,觀察生活和思辨、表達都不乏敏感,讀書碼字也有了源頭活水。雖然碼出的字幾乎就是自我生產自我消費,自娛自樂,這種自娛自樂,也就很給我的生活添加色彩和樂趣了。

細說起來,源自非洲的咖啡和源自中國的茶都是取之山野中的樹木,採天地之靈氣,沐日月之精華。人類一開始飲用它們,都是當作飲料或者藥物,但是,慢慢的,就被賦予人類文明內涵。當咖啡傳至歐洲,開始被貴族飲用,就慢慢沾染了貴族氣息紳士風度,至今,在西方,咖啡已經和溫文爾雅彬彬有禮的紳士風度緊密聯繫。不信,你走進西方的任何一個咖啡館,裏面都異常安靜,在裏面喝咖啡的人,一個個溫和安靜,端莊穩重,即使有對坐的青年男女戀人在熱戀,相互之間的對話也一定是喁喁私語,而不是大聲喧譁。全沒有我們一些中低檔酒店甚至大排檔裏的大聲喧譁、吵鬧和酗酒滋事。在中國,茶走進官宦富貴人家而且走進文人生活的空間後,有文化知識和一定鑑賞能力的讀書人,將茶的苦而後甘的特質,儉樸、清淡、和靜的秉性,與中國人崇尚先苦後甜、溫和謙遜、寧靜淡泊、恪守本分的思想傳統聯繫起來,賦茶予深刻的文化內涵,將茶與人的悠閒、淡泊、寧靜等心境聯繫起來。有些人,又講究禪茶一味,賦茶以禪意,更有了超凡脫俗的禪家境界。

隨着人類文化的不斷髮展,西方的咖啡與紳士風度,中國的茶與文人雅士風度,都已經各自沉澱爲鮮明的文化符號,並呈現交互融合的狀態。現如今,中國人喝咖啡,西方人喝茶,許多人既喝咖啡又喝茶的現象已經很普遍。咖啡和茶,從某種意義講,已經充當了不同國家不同種族的人類之間文明成果相互開放彼此接納的象徵角色。

所以,你和我,老來學會品嚐咖啡,也算是一種開明與寬和吧。

扯着扯着,不知不覺,時間已經到了十一點半,妻子說要留你吃飯,你竟然起身就走,說:“改日再說吃飯的事兒。”

我說讓你帶走磨豆機,你哈哈一笑:“那就是給你買的。”

好的,那就恭敬不容從命。如今,你和我早就回歸了自然人狀態,兩個白頭翁的來往,早就遠離所謂的利益與“賄賂”,又何況我們倆從二馬蛋子時候培養起來的友情就是超功利的。

電梯來了,你一步跨進去,揮揮手,作別而去。和來時一樣,突兀而簡潔。

與你揮手作別的時候,我突然想起那一年的大年三十除夕夜,大雪紛飛,你兩口子和女兒一起,突然冒雪來到我家,走進門的時候,你們仨都成了雪人。我們兩家,圍着煤爐,弄了些簡單的小菜,在一起過了一個溫暖而和諧的除夕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