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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學路上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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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下村口,一邊是池塘與菜畦,一邊是縱橫交錯的水稻田,中間那平整的田埂路,就是我們上世紀70年代的上學之路。

上學路上散文

初夏,田田的荷葉,是我們最涼爽的太陽帽,或者用荷葉包一袋井水,然後用手指戳一個小洞,邊走邊喝,邊走邊淋溼在頭上、臉上,清涼之極。而稻田裏忽飛的飛蛾,盤旋的蜻蜓,還有稻穗隨風翻起一層層的波浪,那樣的景緻太習以爲常。

走在上學路上,荷塘裏的蓮子,是無法摘得,守在池塘邊的老頭太厲害,最讓我們惦記的是春夏之際的菜畦。

紫色的茄子,青色的辣椒,不會讓我們太留意,最多隻是好奇去數數那些朝天椒,一爪長出幾個辣椒。香蔥、莧菜擠在菜畦的一角,我們視而不見。絲瓜與黃瓜的藤蔓爭先恐後爬上竹枝,向路人炫耀它們滿枝的黃色小花,南瓜與冬瓜的藤蔓則蜿蜒地延伸到枯枝架就的支架上,而冬瓜與南瓜則羞澀地躲在棚架下。我們覬覦的當然是黃瓜。看到有黃瓜的地方,腿在慢慢邁開,眼睛卻在黃瓜藤蔓裏搜索,黃瓜卻在藤蔓裏欲露還休,披着一層細細的毛絨,隱隱約約地引誘着路人垂涎。我們四處張望,如果沒有主人在場,迅速摘走黃瓜。有的菜地在辣椒縫隙裏種有香瓜,我們麻利地扒開藤葉,順手摘下一個,溜之大吉。偶爾被主人發現,最多就是一句:“嗨,別走遠啦!”意思是“我就追上了!”其實是善意提醒:你們這些饞嘴,摘了東西,趕緊離開。

走過菜畦,我們興奮地從口袋裏、書包裏拿出勝利果實,彼此分吃,一路歡笑,一路跳躍,來到學校。

下午放學的時候,時間更是自由。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們慢慢地走着,說着班級裏的趣事,或者是模仿當天老師上課的樣子,儘自己的誇張之能事,盡情地醜化老師。說着,打鬧着,奔跑着,或是單腿跳躍,或是一步一個節奏地邊躍邊哼唱,扎着的馬尾巴,隨着節奏而起伏,書包也在腰下甩來甩去。

在路邊,看見了一種我們稱之爲“兒女草”,扯下,去掉根部掐去頂部,在心裏默唸着村裏某一個孕婦的名字,然後很虔誠地拿着草條,兩人同時用手勻力慢慢撕開,撕開,小心翼翼的,當兩人撕開的交叉處出現一個方形,我們會認爲那孕婦將生一個女孩,如果變成一條直線,我們異口同聲很驚奇地喊:“男孩!”當然,村裏那些懷孕的孕婦,後來生的孩子是否如我們撕開草條所預示的那樣,我們不記得了,似乎也沒有驗證過。

學校不遠處,又有一口池塘,美其名曰“泉塘”,泉塘邊就是水井,水泥砌成的檯面與碼頭,寬敞平整。天熱口渴了,從井裏打一桶水,手掬一捧,咕嚕入口,然後撿起瓦礫,彎腰,弓步,甩出去,瓦礫飄在水面上,泛起一圈一圈的漣漪,這個遊戲就是“蜻蜓點水”。我們比試誰圈起的漣漪多,誰就是獲勝者。那時候,他們最佩服我這個“左撇子”,用左手玩“蜻蜓點水”的遊戲,甩出去的瓦礫,有力,平穩,圈起的漣漪,一圈一圈的直到池塘的中央。水在漣漪,我們的心兒也樂開了花。

偶爾摘一束野菊花,紮成花環,戴在頭上,唱着兒歌,砰砰跳跳回到家裏。把書包一丟,然後結伴一起去打豬草。

那時候,我們喜歡成羣結隊。放學的時候,有些同伴的老師拖堂,也會在教室外等候,或者把頭伸進窗口,眼巴巴地望着滔滔不絕的老師,希望他快點結束講課。更有甚者,老師在拖堂講課,同伴涌進教師,站在後面。我當時似乎是孩子王,當老師在拖堂的時候,我的身邊站立幾個像保鏢一樣的“女金剛”。老師也不轟走她們,照樣在侃侃而談,講臺下面是迫不及待悉悉索索的收拾聲。

那時候,我們不知道有“孤單”這個詞語,因爲我們都是集體行動,無拘無束的頑劣,偷偷摸摸的摘吃,眼疾手快的遊戲,是因爲有同伴的參與才快樂,是因爲有同伴的分享才幸福。一起上學,一起回家,一起砍柴,一起打豬草,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的事情。

即使吵架,也不會隔夜記仇,總會在不經意中又搭腔起來;或者用最特殊的方式和解,扯一把狗尾巴草,做成小狗模樣,拿在手裏,嘴裏“汪汪”地叫着,用小狗撓癢癢,比試誰的小狗更癢人,在撓癢與躲避之間,爭吵已經是冰釋前嫌。

那時候的上學路上,是一道特殊的風景:無拘無束卻又彼此關照,天真爛漫卻又自覺擔當。

而如今,隨着大量農村人口的涌入城鎮,村莊有些孤寂,許多老屋已經閒置,鄉村的小學生源也日漸減少。原來一村一學校,變成幾個村一個學校,稱之爲聯合小學。我們當年的上學路上,腳邊是荒蕪的菜畦,腳下是長滿雜草的田埂小路,路長而人少,草深而路窄,稀疏的身影,瘋長的雜草,再也沒有當初的熱鬧。

當年那句響亮的“再窮不能窮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的標語,在滿是灰塵的牆壁上依稀可辨,那些氣派卻也有些頹廢的校舍大多被閒置被冷落,像一個個失寵的宮女,孤獨地躲在一處清幽的角落,無人過問,遠處汽車的鳴叫,更增添了宮女的寂寞。

那些沒有跟隨外出務工父母進城而留守在家的小學生,如今基本都是住校。住校生不約而同都會在週三下午回家,於是鄉村校車應運而生,司機定期到各個校門口等候,收錢上車,校車揚起一陣一陣的塵土,奔馳在鄉村的馬路上。孩子們回到家裏,吃一頓奶奶或外婆親手炮製的美味,然後帶足後幾天的菜糧,週四的`清晨,睡意朦朧坐上返校的汽車。

上學的路上,多了摩托車捲起的灰塵,多了往來汽車的鳴叫,少了童年的遊戲,少了少年的歡歌,少了一種叫做“發小”的身影,甚至更少了一份內心深處的共鳴。

曾記得,那時候我們在上學的路上觀看悠悠的白雲,他說是羊羣在向草原走去,我說是神馬在奔騰與天將匯合,說着說着,童年的心緒也跟着飄忽起來,眼望遠處,想象着天邊遠山盡頭的無法知曉的世界可能就是我們嚮往的城市。曾記得,那時候我們在上學的路上看見大雁排成“人”字形飛過頭頂,欣喜地擡頭望去,他說大雁永遠不落單,我說多麼渴望自己也能如大雁一樣,長有一雙飛翔的翅膀,飛越千山萬水。那時候的我們啊,年少的心事,總有一份渴望、一份探奇、一份嚮往,萌芽在白雲深處的遠方、飛鳥掠過的天空,總有一些趣事、一些頑劣、一些甜蜜,分享在彼此純淨的心裏。

而如今,鄉村中那些留守的孩子,是否也會如我們當年一樣,把心事寄予白雲與大雁?是否嚮往白雲深處無法知曉的遠方?是否祈盼飛過的大雁捎信給遠方打工的父母?

當我再一次回鄉,看着那些長滿雜草的上學之路和荒蕪的校舍,我在想:但願雜草只長在路上,而不會長在幼小的心靈裏;但願荒蕪的只是校舍,而不是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