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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數流年,傷口》散文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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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口,是歲月刻在身上的印記,記錄着流年裏的——故事。

《默數流年,傷口》散文欣賞

【一】

我的下嘴脣左邊,有一個小小的疤痕,現在已經基本上看不見,但是小時候,這個疤痕讓我很苦惱。聽爸爸說,這道疤痕是我三歲時,從大門口臺階上摔下去而留下的,說起來,還有個“驚悚”的故事。

那年,家裏一個遠房的太爺去世,按照老家的習俗,葬禮辦完後要辦幾桌酒席酬謝前來上香的賓客,還有幫忙的親戚朋友,爸媽都在宴請之列。酒席上,男人們難免會喝酒,爸爸那天喝得挺多,後來媽媽就帶着我先回家了。到了家門口,媽媽一手拉着我,一手去開門鎖。打開門的那一瞬間,站在媽媽身邊的我突然對着屋裏說:“太爺爺,你怎麼坐在我家啊?我們剛剛去你家吃酒去了呢!”聽到這句話的媽媽嚇得立馬鬆了我的手。因爲我走路晚,那時纔剛能扶着牆角自己慢慢走,媽媽手一鬆,我便順着家門口那高高的臺階滾下去了。

老家有一種說法,小孩子是能夠看見大人看不見的東西的,這個東西,指的就是鬼。老人們說,那是因爲小孩的眼睛沒有被俗世污染,所以能夠看見,等到長大了,自然就看不見了。我不知道這種說法有何依據,但是據媽媽說,我小時候是有這樣的“特異功能”的。早在我一歲的時候,隔壁家遠嫁的女兒因爲躲避計劃生育帶着剛滿月的兒子住在孃家,算起來遠房的親戚,我應該叫她三姑姑。三姑姑身體很差,經常奶水不夠,於是常常抱着她的寶寶來我家討媽媽的奶水,因爲三姑姑總是給她的寶寶穿花花的襖子,我一看見就叫花寶寶。後來,那個孩子不知得了什麼病,夭折了,而在他夭折後不久,我經常會一個人對着家裏的某個角落說:“花寶寶,你坐在那幹嘛?”媽媽沒讀過什麼書,對這些很怕,據說後來是去廟裏求了一道符貼在我家大門上,我纔不說了的。

所以我那樣一句話,媽媽馬上就被嚇得不輕,當時沒有顧得上我,先跑到太爺爺家叫爸爸去了。等他們回來時,我已經坐在地上嗓子都哭啞了。爸爸把我抱起來,進到屋裏打開燈一看,我的嘴脣摔了一個大的傷口,胸前的衣服已經被鮮血染得通紅了。那時村裏沒有醫院,就一個小小的私人診所,晚上早已關門,爸媽就用鹽水和手絹給我止了血,第二天才帶我去診所包紮。那時因爲家裏條件艱苦,就沒有縫合傷口,所以留下了這道疤。

小學的時候,這道疤痕很明顯,所以曾經一度很自卑,覺得自己臉上有缺陷,不好意思跟別的孩子一起玩。於是,課餘的時間,班上的同學都在操場上玩耍的時候,只有我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教室裏,手裏拿着一本書,在書本里,找尋屬於自己的快樂。山海經和故事會是我的最愛,班上誰手上有了一本小說,不管是言情的還是武俠的,我也都會借來一睹爲快。安徒生童話和格林童話,也幾乎看了個完全。沉迷在故事裏的我,會忘記自己的缺陷,在文字的世界裏,我不再自卑。

漸漸地,我愛上了文字,寫作文的時候,喜歡發揮一些別人意想不到的想象。慢慢地,我的作文經常被老師當做範文來讀,每當這時,班上所有的同學都會投來羨慕的目光。那一刻,我會忘記自己臉上的缺陷,將自卑忘卻。

現在,雖然脣上的這個傷口已經幾乎看不見,但是每次照鏡子時,我還是喜歡尋找這個淡淡的缺陷。如果沒有這樣的一個傷口,我想我也不會邂逅我最喜愛的文字。因爲有了它,我纔有了一份散發着墨香的文字緣,在清淺時光裏,用文字記錄光陰的.故事,讓心靈在墨香裏沉澱。

所以,對於這個傷口,我更願意理解爲,是老天恩賜給我的——禮物。

【二】

小腿上的傷口,是十二歲那年暑假留下的。那年的夏天,日頭很毒,村裏的孩子都喜歡在大熱天裏,赤着腳跑來跑去,媽媽說,就是因爲這樣,沾染上了毒氣,所以腿上長了很多恐怖的膿包。剛開始,是小小的一個個紅點,沒有在意。後來紅點一天天變大,到了快開學的時候,竟然開始化膿出血。幸而只是長在小腿上,膝蓋以上並沒有,用紗布把瘡口包紮好,穿上長褲,別人看不出來,也並不妨礙走路。

記得那時,每天放學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褲腿捋到膝蓋以上,把纏在腿上的紗布一層層剝開,那些膿水散發出來的氣味,連我自己都覺得噁心。不僅如此,紗布粘在傷口上的部分,就算是很輕很輕的撕,也是很痛很痛。而這時,爸爸就會端來一盆溫熱的鹽水,用棉花沾着,一點一點的擦拭那些傷口上的膿水,直到紗布全部摘下,將膿水全部擦淨,露出鮮紅的肉色。爸爸平時做事很粗心,但是給我擦拭傷口的時候,卻格外的有耐心。每次一擦就差不多一個小時,擦完以後,還要塗上藥膏,再用新的紗布包上。全部弄好,天都已經黑了。媽媽說,從沒見爸爸做什麼事這麼用過心。這些膿瘡一個多月以後才漸漸開始結疤,因爲媽媽要做飯,每天一個多小時的清洗,都是爸爸在做,後來,媽媽笑話爸爸說,以後,都可以去做外傷包紮的護士了。

在這之前,我一直覺得爸爸是重男輕女的,因爲家裏三個孩子,弟弟最小,小小的我心裏覺得,如果不是偏愛男孩子,也不會有三個孩子這麼多。村裏很多家庭都是這樣,如果沒有男孩子,就不停地生,直到有了兒子爲止,我的一個堂叔家就有七個孩子,最小的是兒子。村裏面,幾乎沒有不重男輕女的大人,幾千口人的村子裏,只有一戶人家是一個女兒。有幾次,我聽到那戶人家的女人在和別人吵架時,被罵絕子絕孫的,不會下種的雞,她就再也沒有說話,默默回了自己家。所以,小小的我一直覺得,身爲女孩子,是註定得不到疼愛的。

因爲我是家裏第一個孩子,所以從一出生,爸爸就對我特別寵愛,給我買最好看的花裙子,最流行的小皮鞋,最好吃的糖果。可是這一切在我慢慢長大之後就開始逐漸減少,於是小小的我認爲,是弟弟的到來奪走了爸爸對我的寵愛。我漸漸變得沉默,變得不愛和別的孩子玩,特別是看到爸媽抱着不會走路的弟弟時,心裏滿是委屈。照理說,那時我才那麼小,還沒有記事,但是很奇怪,對於這件事,我一直記得很清楚。那時心底一直都有個聲音在告訴自己,爸媽不愛我了,爸媽只愛弟弟。這樣的感覺一直伴隨着我,我開始有意無意地和爸媽有些疏遠,有了心事也不肯和他們說,我變成了一個孤僻的孩子。記憶中的童年,始終是不快樂的。

自從那次腿傷之後,我開始覺得爸媽並沒有重男輕女,原來一切只是我的多想,這個芥蒂解除之後,我不再刻意和爸媽疏遠。有些事情放在心裏就會如鯁在喉,一旦打開心結,就會煙消雲散。後來,我慢慢知道,爸媽之所以減少了給我的新裙子和糖果,是因爲那幾年爸爸在外面掙錢越來越難,加上家裏孩子多了,不得不節省再節省。原來,真的只是我的誤解。後來,我再也沒有感覺過爸媽重男輕女。不快樂的童年開始走遠,笑容逐漸出現在了我的臉上。

現在,腿上的那些傷口也已經隨着時間的推移淡得幾乎看不見,但是每每想起,我都覺得這些不只是傷口,還是上天派來的使者,讓我放下對爸媽的誤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