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水的荷抒情散文

池塘生出荷花了，打着朵兒，亭亭玉立。細雨浴過，大盤小盤上滾動着晶瑩的珠兒，岸旁的柳條兒一不小心碰着玉盤兒，那珍珠便銀線似的滑進荷塘深處。我一個異鄉人，在池塘邊漫步，荷香縷縷朝面頰撲打，比那採蜜的蜂兒還勤勞，一陣接一陣，整個人都跟着一陣陣飛了起來。

望着青翠欲滴的荷塘，以及打着粉紅的，火紅的，雪白的的蓮花朵子，眼裏、心裏除了荷花的妖媚之色，竟尋不出它物，整個兒塞滿了。我醉了似得尋了石凳坐下，看着池塘的水、荷，不禁羨慕起來。繼而賞着、思着，想起昨夜那幾張照片，一陣莫名惆悵油然而生。

昨晚上與朋友聊天，友傳過來幾張照片，我滿心歡喜打開文件，畫面一入眼，我便呆住了，傻了般久久望着，相片是朋友前些日裏回家拍的。第一張照片：太陽發着耀眼的光，水域寬闊的紅排河只剩溝渠模樣的小水帶，幾艘漁船沿龜裂的河牀歪着，一臉茫然的漁農赤腳站在乾涸的河牀中央，綠中發黃的篙草在夏風裏微微顫動，朋友在畫面上寫下“堅強的故土”。無情的乾旱在整個江漢平原的農民心裏生生地撕了無數條幹巴巴的裂縫。第二張照片：從朋友照相的角度來看，土地的裂縫大於一切，泛黃的稻苗高過藍天，老農的大腳柱子般頂着藍天，朋友在畫面上寫下“高過天的農人卻喚不下一滴雨”。第三張照片：乾涸的荷塘裏一個女孩正在摘蓮，沒有撐船摘蓮的笑臉，尋不到“採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低頭弄蓮子，蓮子清如水。”的美景。她站在荷塘中，盯着那朵如火般燃燒的'紅蓮，滿臉茫然。荷葉綠如水，可荷塘沒有一滴水，裂縫中一根根荷梗向藍天挺直腰板，一朵打着蓓蕾的荷花，一朵完全綻放的荷花，幾支玉盤邊緣泛黃的荷葉，彼此歪斜在荷葉之中。《愛蓮說》有云：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蓮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面對生命的剛強和無畏，不知周敦頤又有何感悟？恐怕也非“君子”一言可道盡荷的驚美。朋友在這張畫面上寫下：失水的荷。這荷同故鄉的人一般，展現生命的頑強，這驚心動魄的美！美得讓人見了忍不住落淚啊

朋友說，鄉親們爲了那幾畝地、幾口魚塘，四處打井尋找水源，有人不惜用車到遠處拖水補給魚塘，到寺廟祈雨，想盡辦法減輕損失，哪怕眼看着田地、魚塘龜裂成塊，也不願放棄。朋友向我描述了村裏的一段見聞：月夜下的禾場，聚集着村人，他們低聲渴望“暫時下一點雨吧！我那幾畝地可能保得住。”他們互相安慰着“會下雨的，一切都會過去的。”他們互相鼓舞着“家裏遇到什麼困難就說，大夥一起想想辦法。”聽着村委下達的抗旱政策村人都笑了，可那滿天繁星依舊不懂事的眨巴着眼睛。鄉親臉上覆雜的表情我雖未親眼見着，但我深知鄉親對田地與魚塘的熱愛，曾爲播下劣質稻種的稻田顆粒無收而失聲痛哭；因缺氧而浮滿死魚的魚塘病躺在牀上多日不起；還有那養蓮的老農因蓮子低產而束手無策的絕望。我不禁感慨，曾經因人爲因素而絕望的鄉親，如今面對自然災害時的無畏與頑強令我萬分感動，也難怪朋友用“失水的荷”美譽故鄉的人了。困境中的人們，倘若要是看一眼開在龜裂泥土裏的荷花，即使有絕望的念頭，也定會在綻放的荷花裏重燃希望。哦！那燃燒的紅蓮！

荷在故鄉是隨處可見的，稻田、溝渠、魚塘，似乎有水的地方都有它的身影，興許某個夜晚，我也曾漫步沉思着走過如朱自清筆下的荷塘。但這“失水的荷”還是初次見着，雖不是親身所見，可故鄉人面對乾旱的精神面貌令我景仰，同那“失水的荷“一般透着驚人的美。

再將目光落在眼前池塘的荷時，田田荷葉，美人般蓮花朵子，還有《荷塘月色》中“葉子底下是脈脈的流水，遮住了，不能見一些顏色”的墨綠色流水，此景，並未讓我生出過多感概，倒是念念不忘“失水的荷”了。

記得宋朝畫家思肖，畫蘭，連根帶葉，均飄於空中，人問其故，他說：“國土淪亡，根着何處？”暫不理會亡國之恨，我便是那失根的蘭花，沒了根的草，離了故鄉便即形枯萎。我漂泊他鄉，鄉愁常觸景而生，如今念着“失水的荷”，竟也渴望着哪位畫家揮毫幾筆，畫上這幅“失水的荷”，題上一句“半畝幹塘荷爭妍，幾口枯井人守田。”的景緻了。

我看到池塘正蕩着雨點的暈，便欲起身返回住處，擡頭望了望灰濛濛的雲層，竟忍不住悄然落淚了。我想，遠方的鄉親此刻也正望着天吧！把碧藍的天看成了一窪湖泊，可天太高，他們只能望水興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