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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孩子的野果子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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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童年是在上世紀七十年代度過的,那時候,家裏大人都要外出掙工分,家家戶戶都是孩子當家,都是哥哥姐姐在家照顧弟弟妹妹,還要兼做家務,包括洗衣燒飯餵豬,忙完這些,就忙着弄吃的了,真是名副其實的野孩子。

野孩子的野果子散文

那時候可窮了,沒錢買零食,似乎也沒有零食可買。不過我們一點沒覺得多窮,反正大家都一樣,現在想來,那種幸福是現在花錢無法買來的。

就說零食吧!那時候的零食都是自己種出來的,像花生、南瓜子、葵花籽,還有過年熬的灌餡糖以及芝麻糖、花生糖。除了這些之外,不花一分錢,我們卻常年有“水果”吃,這些水果一半是野生的。

年中最早的野生“水果”叫做“秤砣”,在農曆正月底就有了,它長在山腳下的灌木叢中,那種小樹也屬於多年生灌木,葉子是橢圓形的,果實像曬乾的枸杞那麼大,形狀是長長的橢圓,因爲像老式桿秤上的秤砣,所以纔有這個名字。開始是青色,硬邦邦的,成熟後就是紅色了,軟軟的,味道是酸的。關於酸味,我們這裏是分了等級的,有眨眼痠、搖頭酸、跺腳痠、滴尿酸。秤砣和葡萄屬於眨眼痠,李子和杏屬於搖頭酸,成熟的梅子就是跺腳痠,最酸的像醃黃瓜、野李子能讓人酸得小便失禁,就是滴尿酸。

至於秤砣是否開花,花的形狀顏色,我們一概不知,只是到它長成後才經常看它是否紅了。

我們住在大山裏,燒的柴禾都是從山上砍下來的雜木。正月裏,男人們都要砍半個月的柴禾,用來燒飯、燒水。此外還要砍柴禾在山上燒成“煤”,以備冬天烤火用,那時候的冬天太長了,從農曆十月到第二年清明都屬於冬季,都要烤火。我們家有專門用來烤火的房間,冬天一直在那吃飯、休息。

燒煤是將酒杯粗的柴禾砍下一堆,在山上挖個大土坑,將這些柴禾在坑裏燒了,然後蓋上土閉着,過幾天挖開土,將燒過的黑色煤炭挑回家。挑煤是一件大事,要請人幫着挑的。我父親和一班人挑煤時,山上的杜鵑都開了,挑煤的人每人折一枝紅紅的杜鵑掛在袋口帶回家。我們沒有將杜鵑插在瓶裏觀賞,而是將杜鵑花瓣給吃了。杜鵑基本沒味道,因爲知道這個可以吃就吃了,據說吃多了會流鼻血的。

吃完了杜鵑,就要開始吃“刺杆苔”,所謂“刺杆苔”就是蒺藜的莖,春天蒺藜樹上長出新莖,和玫瑰的莖一樣,上面還有刺,我們也不怕,從蒺藜上折下,撕下皮就吃,那個味道還甜甜的。

我們這裏在正月裏都會將田埂上的枯草燒了,這樣方便鏟田埂。不久,那些草就“春風吹又生”了。我們在清明後開始拔“茅中中”,所謂“茅中中”就是茅草的芒花剛剛在萌芽階段,藏在草中間的,我們將草抽來剝開,將白嫩的、毛茸茸的芒給吃了。關於茅中中,我們這裏還有一句俗語呢,叫做“屙屎帶拔茅中”,形容做事不專心,一心二用。

過了立夏,就進入了野草莓季節。開始是“地莓”,地莓只有手指頭大小,形狀和現在的草莓一樣,不過是空心的,有些地方管它叫“空心泡”。味道也是甜中帶酸。在地頭荒野到處都是,我們摘啊!還用一種像大麥那樣的野草莖將地莓穿成串提着。和地莓同時成熟的還有一種叫做“蛇莓”的,不能吃,有毒。它和地莓外觀一樣,不過葉子不同,不開花就直接長出果實。我們原來以爲是蛇吃的,後來才知道叫這個名字是因爲它像蛇一樣毒。據說吃了肚子會裂開,可有人吃了不是好好活着?連不良反應都沒有,也有的小孩誤吃後嚇哭了,以爲要死。

大約在立夏時節,和地莓相對的“高莓”成熟了,高莓大多長在山上被開墾的地裏,它是草本植物,有粗壯的枝條。它的個頭大,有的和現在的草莓差不多,結構也一樣,味道屬“搖頭酸”。記得小時候,媽媽在山上採茶時,發現了它就摘回家。我們自己是摘不到的。這種“高莓”還是中藥,學名叫“覆盆子”,據說含有豐富的氨基酸。現在總是在它沒有完全成熟就被摘下,被人收購作爲加工啤酒的原料。

吃完高莓,開始插秧了,我們管插秧叫“栽田”,這是在田野裏有一種野草莓叫“栽田莓”也成熟了,它成熟後的顏色是紫色,和桑葚一樣,它和地莓高莓不同,不是單獨生長,而是一簇簇的,像櫻桃那樣,味道也和桑葚一樣酸酸的。

秧栽下個把月就要開始耘田,這時“耘田莓”上市了,它的形狀、味道和栽田莓沒多少區別,它們的莖上都有小刺,採摘時常常將手劃破流血,但我們不怕。那時候,還有很多人死後棺材不埋在土裏,放在一間小屋子裏,那種小屋子孤零零地佇立在田間地頭,平時看上去恐怖,但是栽田莓和耘田莓都喜歡在這種小屋旁邊生長,爲了採摘我們也不怕了。《紅樓夢》裏平兒說賈璉“油鍋裏的錢也要撈出來花”,我們是“骷髏里長出來的莓也敢摘來吃”。

吃完耘田莓基本上放暑假了,我們有大量的時間用來摘野果吃,遺憾的是那時田野平地野果不多,有些人就不辭辛勞在山上找野桃、野李子、野葡萄,野李子的酸纔是滴尿酸!吃多了牙疼得不能吃飯。

到開學的時候,野山楂成熟了,野山楂的樹是矮小的灌木,果實還分兩種,皮厚肉多的叫“糯米楂”,皮薄無肉的叫“粳米楂”。好像山上的屬於糯米楂,平地的纔是粳米楂。野山楂的果實和算盤珠很像,有的成熟後顏色紅紅的.,有的則是黃黃的。那時候摘很多回家,用線穿上掛在脖子上像佛珠似的。

秋天的果實就多了,板栗熟後會自己從毛刺刺的外殼中滾出來,一顆板栗樹下有無數的孩子在尋找落在地上的板栗,俗稱“花栗子”。

和板栗一同成熟的還有毛慄,就是野生板栗,連毛殼一起只有湯圓那麼大,果實和松子那麼大。我們連枝條掰下,用腳將毛殼踏幾下,小板慄就出來了,拍打幾下就放進嘴裏。

到了十月,還有一種野草莓叫“冬莓”,它和栽田莓的成長方式一樣,在有刺的莖上一簇簇生長,不過果實是紅色的,也酸,果實很小。

進入冬天,大人們活少了,就會到野外挖葛根回家,洗乾淨後在鍋裏煮熟。葛根是葛藤的根,外形和山藥相似,有的年數多了,有碗口粗,雖然是圓形,由於在生長時土裏有石塊,就長成不規則的圓形。煮熟後切成一釐米後的片狀,像個厚餅。葛根的年輪都能看得見,深深淺淺的年輪渦一目瞭然。

吃葛根和甘蔗一樣在嘴裏嚼,將其中的澱粉吸收,將渣吐掉。

葛根還可以析出澱粉的,那是個費時的活。不過葛根粉用處大,夏天可以祛暑。大熱天泡一碗葛粉糊,冷卻後服下比冷飲好處多。有人因爲上火引起牙疼也能用葛粉治。

葛粉中有豐富的維生素B族,口腔上火也能治,現在很多人用它降血壓了。

我們小時候沒有人得肥胖症,也沒有缺少鋅、缺少碘這樣的毛病,不像現在的孩子吃這樣吃那樣還是一頭黃髮,我們可是從小就有一頭烏黑的頭髮,大約是吃這些野果有關。

長大之後,這些果實中只有葛根還在吃,那些野草莓屬於小兒科,即使幾十年不吃,想起這些,牙齒還是隱隱地發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