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憶舊時光散文

同寢的姐打電話給我，憶及上學的時光。十幾年裏她改變了很多，總想起曹老師的一句話：做人要有平常心。

一個好的老師，一句話可以讓人受益終生。

第一次見到曹，是在1996年一個有雨的下午。我和恬恬在屋檐下避雨，他也在。並不知他是我們的'老師。他很平淡的和她聊了幾句。矮胖的中年人，貌似屠夫。

當時不知道這個陌生人，會給我帶來深重影響。

他教我們外科，風格簡潔。多用比喻，複雜的知識，他講之後一目瞭然，化爲了簡單。

一次，他講課中途停頓下來：“北排第三個女生，你站起來。”我們望過去，一個長髮的女孩子措不及防被點到了名。

原來是坤在看言情小說。被問：“你很喜歡這些書是嗎？都看誰的？”

他提筆在黑板上寫了一行詩，“層層相思鎖不住，隨心到天涯。”問：“有誰知道這句話是哪本書裏的？”一片沉默。沒有人答得出來。他：“瓊瑤，《幾度夕陽紅》。”

又寫了一句：兩情譴倦時，但願人長久。

出處：《彩霞滿天》。

他：“讀小說沒什麼不好，但要分怎麼看，記住了什麼。你們也愛看武俠小說吧？”

大家熱烈的說是。

“哪個同學知道打開《九陰真經》第一句話是什麼？《鹿鼎記》爲什麼叫這個名字？”仍無人能應。

老師講道，《九陰真經》寫道：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是故，虛勝實不足勝有餘。這說的是醫理啊，金庸《射鵰英雄傳》歐陽客上桃花島那章裏，他和郭靖比背書時提到的。意思就是大道同一。天下的道理都是相似的。適用於各個方面。不僅僅是武學。而《鹿鼎記》，第十九回的名字就是“九州聚鐵鑄一字，百金立木招羣魔……”

爲我們講解其中意境，和應用的典故。

他最喜歡的詞是：天涯舊恨，獨自淒涼人不問。欲見迴腸，斷盡金爐小篆香。

那時他的口頭禪：平常心是道。許多年之後，我再憶起，纔想到，當時他還沒有做到這一點，纔會把它做爲人生的座右銘，時時提起。

老師辭世之後，我重去他的博客，讀到他寫的心理諮詢師答辯論文，提到人世輾轉起伏。有過坎坷變化，有過刻骨銘心的愛和傷痛，有過迷茫和領悟……

只是在學生面前，他的外表一直波瀾不驚，神情平靜。

畢業時，很多同學去找他寫紀念冊的留言。我很內向，沒有做這樣的事。但讀過他給別人寫的句子，大意是，應該是我向你們說謝謝。每當我站在講臺上，看到年輕的你們，感受到你們的信任，就充滿了感恩。

老師信仰佛教，也一直在研究發展心理學。十幾年之後，我已不再是少年，也開始重複着他走過的一些道路。諸次提筆寫他，總是寫不好，寫不成形，難描難畫。可能他留給我們的印象，只能保存在自己的心裏，無法向外傳達。

而今斯人已去，再重新提筆，滿是淒涼。虎頭蛇尾，更象是在完成某種使命。已經不會再有他看到，失去了意義。

原諒我，老師，對於生死，我一直難有平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