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貓散文

人的一生，有兩件事是永遠不會改變的。

一是變老。

一是失去。

加班到晚上十點多，飢腸轆轆地開車回家。熄火的那一刻，禾元突然冒出在車裏眯一會的想法。好像突然之間就明白了躲在車庫抽根菸再回家的心情，禾元突然笑着搖了搖頭。家裏又沒人，有什麼好躲避的。

都說90後很敢，敢闖蕩，敢不羈，敢裸婚，敢獨立，敢做夢，敢不同。禾元就是很敢的人，大二的寒假，買了大晚上的綠皮火車，坐了十幾個小時去上海，凌晨的時候，前排的阿姨驚慌呼救說自己被搶劫了，禾元只是抱緊了自己的雙肩包，側過身繼續眯着眼養身。魔都是禾元的理想城市，就像最閃亮的星星一般，在禾元的青春夢裏熠熠發光。她從來沒想過，這世界上還有其他事情能阻止她畢業後去魔都奉獻青春的步伐。

就是這麼敢的一個人，如今卻害怕回家這麼一件小事。

禾元緩慢地打開車門，一邊摘下AirPods，一邊低頭掏出手機，喵喵的叫聲傳入耳畔，在安靜的車庫裏形成回聲，引得禾元順着聲音走了過去。只見一隻瘦弱的黑白花貓躲在頂樑上，探出淋了雨的小腦袋。禾元本對貓咪沒什麼感覺，前男友喜歡養貓，禾元卻嫌棄太麻煩，趁着前男友不在家，偷偷把貓放出了門外。面對眼前的貓咪，禾元出神地蹲在角落靜靜地盯着它。

分手的場景像被狂風捲起的風沙一般，吹的禾元雙眼生澀，疼痛難耐。

禾元的前男友一畢業就聽從家裏的安排，到四線城市的國企單位入職。拍畢業照的時候，男孩子的媽媽特意支開了自己的兒子，問禾元畢業後的打算。禾元的回答，自然是去上海。家長聽了當即就表現出不滿意，開始了“女孩子還是回家好一點”的絮絮叨叨，說來說去，無非就是表達一個意思：要想跟我兒子在一起，就跟着他走。禾元是個聰明的女孩子，既不與長輩爭辯，也不爲自己辯解，只是安靜地笑一笑。

真到了畢業的時候，禾元卻遲遲沒有去上海，而是留在了大學的城市。因爲，過去一年的異地戀，太過深刻和艱辛，讓她捨不得半途而廢。

七夕的時候，男孩子趕着最後一班動車，風塵僕僕又氣喘吁吁地出現在禾元的宿舍門口，顧不上擦汗，一見面就跟禾元說：“閉上眼睛”。

禾元一臉不屑，“又玩什麼小把戲，是爲了彌補你這麼晚才趕來的過失嗎？”

“懇求我的女神大神賜予我這神聖的時刻！”男孩子一臉的無辜和誠懇。

禾元噗嗤笑了，乖乖地閉上了眼睛。

“好了”。男孩子親了一下禾元的額頭。

“就這樣？！”禾元睜眼就秀出來一拳頭。

“是啊，你還想怎麼滴啊”，男孩子樂開了花一般。

禾元轉身就要關門，只感覺頭頂有雪花一般的東西洋洋灑灑地落下來。男孩子從身後一把將禾元抱住，“喜歡嗎？”

“啥玩意，一會你自己收拾起來啊。”禾元一邊裝傻，一邊喜不自勝。

男孩子一個快動作，將地上的手工花蒐羅起來，表現出紳士的姿態，彎着腰捧着花，“七夕節快樂！本來想做紅玫瑰的，翻遍了我的辦公桌，沒有找到紅筆，只能當做白玫瑰湊合了。”兩眼深情地盯着禾元，像等待山盟海誓般認真。

“cut，cut！”禾元大笑着擺出導演喊停的姿勢。

就是男孩子的這般幼稚和有趣，讓這個一心追夢的很敢的禾元，一次又一次地猶豫了。但她不知道，她所愛的人，終究有一天會因爲那些能取悅她的性格特點，在愛情馬拉松中再也跑不下去了。

異地戀沒有削弱兩人的感情，禾元甚至很享受這樣的狀態，男朋友每週五趕動車過來，週日傍晚的時候，禾元再送男朋友去動車站。彼此深愛，卻又不沉溺。彼此牽絆，卻又各有自由。有一次，公交遇上下班高峯期的大擁堵，爲了趕上返程的動車，禾元拉着男朋友的手就在半路下車，並一路拽着男朋友的手狂奔，夕陽餘暉下的身影，似乎會發光一般。

然而，生活終歸是要做出選擇的.。而有選擇，就有犧牲。這顆種子一直埋在禾元的潛意識裏，只是她一直不願意承認和麪對。

男孩子的家境比較優渥，對於孩子的婚姻大事，父母自然是有安排。本來家長對禾元還算滿意，但因爲禾元不肯屈就於小城市的生活，家長的心裏便有了一些不滿，陸陸續續地給男孩子安排了一些門當戶對的相親。男孩子自然是拒絕的。一開始還有些效果，時間久了，家長便嚴厲禁止男孩子去找禾元了。

“要不換你來找我吧。”禾元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

禾元對着手機看了許久，最後應了一句“好”。

兩人相約在男孩子家附近的咖啡館，因爲父母管的嚴厲，去遠了，不能及時回家。

然而，禾元還站着門口等着，只見男孩子的爸爸向自己走了過來。

“不用等了，他不會來的。”面色凝重的中年男人沒有給禾元客套寒暄的機會，一上來就直奔主題。

禾元咬了咬牙，緩緩地說了一句“好”，便先轉身離開了。

連當面提分手的機會都沒有，應該算是可悲的落幕吧。禾元苦笑，給男孩子發了告別的短信。

“喵”，頂樑上的貓咪突然跳了下來，瞅着禾元看。禾元像受了驚嚇一般晃過神來。

往事越是深刻，回憶越是苦不堪言。

一瞬間，禾元竟覺得自己與這隻流浪貓無異。伸手撫了撫貓咪的腦袋，看它乖巧，起身將貓咪抱回了家。

或許，有個伴，能減少一點孤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