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你不自由不戀你也不自由的散文
01
此時的我坐在正開往學校的綠皮火車上，寫下這篇文章。
最後一個假期就這樣結束了。其實早就該結束了，只是因爲自己的貪戀，在家裏多逗留了幾天。
一個多月是真的快，快到自己回頭細數時，把我做過什麼，是一種怎樣的狀態都能清晰地拼湊起來，並沒有被"一個多月"這個所謂的時間跨度所沖淡。
早上起來得比往常早，匆匆吃完早飯，就把房間全部收拾了一遍，把換的衣服、被褥也都扔進了洗衣機。
洗衣機"嚕嚕嚕"轉動的聲音，像時鐘一樣"滴滴答答"的，每轉完一圈，就意味着又把你推遠了一步，無時無刻不再提醒着你"時間到了，你該離開了。"平日裏喜歡洗衣粉沁進布料的清香，在這一刻也變了味，摻雜了很多複雜的怪味，但我也說不清到底是一種怎樣的味道。
總是在離開的那一刻才覺得自己很愧疚。回來很長時間，卻總認爲爲家裏做的事情並不多，儘管爸媽都覺得已經夠多了，可自己還是覺得不夠。
所以，才趕在最後一刻，把該打掃的地方都打掃一遍，把爸媽換洗的衣服都洗完，才放心走。
以爲這樣心裏會好受一點，其實不然。那顆"滴滴答答"的心，是永遠惴惴不安的.，而對父母的那份虧欠，大概永遠也還不完。
睡前和媽媽嘮嗑一會兒，是每晚必做的事情。我媽呀，從來都囉嗦，喜歡把一件事情反覆講，很多時候她開始講，我就知道她下一句要說什麼，但大多數時候我也不揭穿她。
由着她講，跟着她每一次的情緒起伏，每次似乎也能領會到不一樣的境地。
越長大越覺得，父母是需要"哄"的，像小孩子一樣，你得捧着。不能硬來，需要給他們一點甜頭嚐嚐，他們高興了，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服軟和示弱，對於父母是一劑靈藥，百試不爽。
不能和以前一樣了。針鋒相對的樣子，最後只能兩敗俱傷。我們年輕人的自我癒合能力很強，但父母不行呀，每一次的爭吵都在他們心裏打了一個結。久了，就變成了死結，誰都打不開了。
什麼叫家呀，不就是因爲有想愛的人和愛我們的人守在那裏的嘛。它是牽絆也是牽掛，是軟肋也是盔甲呀。
02
在家裏，我和我爸的關係很微妙，時好時壞。不過好在，我爸還算大度，並不會因爲某一次的拌嘴而讓他自己不愉快。而我也不會。
所以，大多數時候我們的爭吵，都只是停留在表面的，各自冷靜一下，也就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
一般而言，我會選擇給他道個歉，表面上是爲自己的衝撞和魯莽道歉，其實是不想他將每次的爭吵化成怨氣，發泄給其他人。
雖然很多時候，我都覺得自己並沒有錯，是他蠻橫不講理的錯，是他自私自利的錯。
"老糊塗，不講理，不負責任…"通常是我形容我爸的專有詞彙。
可是呀，所以的不好都都抵不過那一滴血呀，心碎的那一刻，"duang"的聲音，是彼此都能感受到的。
他們是越來越糊塗了，你呀，在他們面前，就不用過於精明算計了，不必錙銖必較。大道理他們是聽不懂的，口若懸河一半天，不如順着他們。某些事情他們糊塗，你也不用過於清醒。
在家裏論強弱這個做法並不高明，誰輸誰贏都不光彩，逞一時之快，當時是覺得解氣的，可過後的後悔和虧欠是要跟隨一輩子的。不划算。
家，大概就不是一個能講理的地方。講不通。你有你的理，他有他的理，各自都有理，各自也就抓着各自的理不放，就像誤入一個死衚衕，帶着本就疲乏的眩暈跌跌撞撞的，最後各自都走不出。
時常覺得這種你一句我一句的爭吵讓人厭倦，有時候連一刻也不想待，可也就是這種時常充斥着煙火氣的地方，讓我們覺得最溫暖，也最真實。
逃不了，也捨不得逃。
03
有時候，家裏的瑣碎日常會讓我很想回學校。可真的到了要走的那一刻，我都是不想走的。
每次我會都對我媽喊着:"媽，我真的不想走，不想走呀。要不，我再留一天？"
我媽通常會狠心地拒絕我，恨不得我趕快走。可嘴上的逞強是掩飾不了她心裏的捨不得的，推着我出門的勁兒，是想要拉回又不得不推遠的糾結。
很小的時候就聽過小鷹和鷹媽媽的故事。在小鷹長到一定年歲的時候，鷹媽媽就把他推下懸崖，讓他自己學會飛翔。
鷹媽媽以這種方式讓小鷹學會獨立，學會追逐。看似很殘忍，其實是把最周全的愛給了小鷹。
外面聲色俱厲的世界有多好，你我都描述不出，要走出去才知道。我們時常覺得圍牆內的溫柔簡單，讓人留戀，但也經常想翻過去，目睹圍牆外的燦烈搖曳。
我媽一大把年紀了，可從來沒有走出過我們區縣。年輕的時候，因爲幾個孩子讓她脫不了身，年老了又因爲暈車，哪裏也去不了。
她看過雨後春筍新綠的驚喜，體會過汗水浸進黃土蒸發的微鹹，卻沒有目睹過飛機躲進雲層的昳麗奇妙，也沒有體驗過摩天大樓的壯觀輝煌。
她這輩子也沒有見過什麼大世面，眼界永遠在那一畝三分地裏，知道什麼時候應該插秧，什麼時候應該割麥，至於飛機的降落起飛，摩天大樓的巍峨高聳，她都不懂。
她見識貧瘠，但並不死板。或許是生於這塊貧瘠的土地，見識了當地的淺鄙，她更想把我們推遠，她想以這種方式，讓我們飛得更高。
她不懂的，她都想我們去懂。
04
家，大概就是唯一那個我們愛它不自由，不愛它也不自由的地方。
我們時常想着要回去，和家人一起過着安穩的生活，真幸福。可那顆浪子的心呀，卻總是嚮往着遠方的詭譎。
此時的我坐在逆行的火車上，我能清晰地看見家的那一頭，它就在我的眼前，它的輪廓眉峯，我閉着眼都能描繪出來，那種感覺太熟悉了。可此刻我卻由着它漸行漸遠。
家，就像一根捆綁在心頭的線，你只要輕輕一拉，那劇烈的緊湊感就會猛然襲來，你微微一放，那怦然跳動的鮮活感卻又令人如此着迷。
這輩子註定有所虧欠，回去不自由，不回去也不自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