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描寫鳳凰重生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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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語:鳳凰穩健從容的步履、自信淡定的神情,正傲然於剛剛走過的堆堆瓦礫廢墟,以下是小編爲大家整理的描寫鳳凰重生的散文,歡迎大家閱讀與借鑑!

描寫鳳凰重生的散文

鳥類以鳳凰爲尊,而今鳳凰二神早已不知至三千大世界哪一界修行。最相近鳳凰的孔雀一族做了佛道護法,連着大鵬一族也去了須彌山上。

如此鸞鳥中重明甚尊,然重明一族幾千萬年下來血脈越發單薄,十萬年前招搖餘下幾隻重明鳥遭受了天劫後,護下來的僅青鸞而已。至此,純正的血脈便只青鸞一位了。

青鸞向來性子疲懶,爲着自個兒的安閒,自須彌山同孔雀大明王處尋了只甚得力的孔雀,便將一切事物,皆交付了。自個兒在不知多少萬年前自瀛洲海外三足金烏一族處死皮賴臉折來半養不養竟也養活了的扶桑樹上待着。

招搖山上最招人的便是那甚大的扶桑樹了,枝葉招搖,佔地甚闊,還於樹冠上撐了青鸞一間小木屋。實則五萬年前這株扶桑還非如此的。按理來說這方地兒非是扶桑能生長之地,它本也怏怏的被青鸞吊着半死不活的養,養了萬千年也不如株苗兒。少說苗兒還有根芽,這卻是金烏不情不願折下的枝條,當初便是一副權當浪費的模樣。

青鸞本也打算着放棄了,誰知五萬年前自孔雀大明王處要來了上衍,這招搖山連着這扶桑樹,竟都活了。

上衍進入扶桑樹冠上的小木屋時,青鸞上神正胡亂地蜷在木牀上,幻化了一雙白翅裹着自己,睡得甚香甜。長髮四處散落着,沒有糾結在一起,着實十分難得。

上衍倚在門前等了半個時辰之久,才見着青鸞悠悠轉醒。青鸞幼時見着親族應了天劫隕於眼前,便養成個謹慎的好習慣。不過見了是上衍,又囫圇睡去,竟比先前要香甜些了。現下睜了眼,雙目四瞳皆是一派迷濛。隨意招了地上的錦被,裹着左滾了圈,右又滾了圈。

上衍用鼻息哼了哼,道,“我將金翅請來了。”

而後滿意地看着青鸞終於自木牀上滾到了地上。

這廂青鸞仍趴着。上衍身後卻走出條人影來,英武不凡,同那時被青鸞嚇跑的人卻萬分不同。青鸞忙扯了塊絹帕遮了臉,假裝不識得這人。金翅卻自個兒捱過來,笑的如同朵花兒,“幾萬年未見,青鸞你漂亮許多。”

青鸞訕訕地自地上爬起來,想着當初你若這麼熱情,我何故做那許多丟臉事兒。這般想着,竟不留神說了出來。一時上衍笑出聲來,金翅臉色卻有些沉。

“金翅既來了,便多住幾日。”上衍爲青鸞解圍,“我們招搖,不比須彌靈氣濃郁,好在有十分風光,也是不差的。”

青鸞忙搭話,“是啊是啊,金翅你可要好好待幾日,上衍定能安頓好你的。”

青鸞沒看金翅,便錯過了他愈發沉的臉色,上衍倒是看見了,卻笑,笑得十分真心實意,情真意切。

“那便,有勞了。”金翅重重說了這句話,走到上衍身旁,眼中別有深意。

上衍是孔雀裏較吃虧的一類,周身雪白,在外族眼中甚是絕人之姿了。然在向來喜愛花裏胡哨的孔雀,尤其是雌孔雀眼中,就平凡的緊了。青鸞總用這事兒打趣上衍,道雖說你的族人大多不喜愛你這番清麗姿態,好在你人形卻是絕色的,不至找不着美貌神女。

而青鸞則是重明鳥中十分奇異的長相了,自她出生時,便是一隻銀毛的重明,後化形了頂着一頭銀髮,若不看那標誌的四瞳,多數人總以爲她是一隻白頭翁。也因這一身銀色毛羽,青鸞對西方佛祖座下的護法佛族大鵬一族十分有好感,總覺着他們那一身金燦燦的毛羽同自己分外相宜。是以曾幹過好些丟臉的事兒。

其中最最丟臉的便是追着大鵬法王幺子金翅八千年那樁子。時青鸞將將覺着自己處在妙齡,必須得嘗一嘗那銷魂蝕骨的情愛滋味。一不留神,便遇上了一身金燦燦的金翅。金翅那時不過陪着大鵬法王到的三十三天做客,少年心性對招搖山的祝餘草十分感興趣。見着父親同三十三天諸位神仙談得興起,便一展翅,飛到了招搖。

青鸞恰恰好得見這英武的金翅小鵬,望了一望,又望了一望,十分歡喜。拍了小鵬肩膀,硬生生逼出最和善的笑來,“我說,我們結個道侶如何?”說着又怕小鵬不同意,故意惡狠狠道,“這招搖是我的地界,這山上的靈禽莫有不聽我的,你犯了我招搖靈植,該是要還的。”

小鵬金翅被青鸞這一通話唬得臉色煞白,手中拿着剛採摘的祝餘草不知如何。愣了會兒呼啦一聲飛了,青鸞望着金翅展開一雙神武的金翼化作一道金色流光消失在天際,一邊覺着自個兒眼光真不錯一邊想着定是得追到小鵬乖乖給她做夫君的。

後還真追去了須彌山,在西方待了足八千年,日日跟着小鵬。直跟得小鵬頂上的大鵬法王都看不下去了,十分婉轉地表示,小鵬年尚小,莫不待得他再大些再談情愛風月。然這在青鸞處卻是不大頂用的,她笑呵呵地同法王說,無妨,我就當做童養媳把他養着。噎得法王滿臉通紅。

天曉得那時金翅已經準備着接受青鸞了,誰知她在須彌山上又喝了一通酒被護法金剛打下須彌山後,就輕飄飄回了招搖山。隔日一隻青鳥送來信,‘不如相忘於須彌。’金翅噎了噎,終究沒厚下臉來招搖尋她。

本來這事兒也過去了幾萬年,初回招搖山時得了上衍一頓罵,倒也算了。此番上衍將金翅找來,卻是青鸞沒料到的,青鸞惡狠狠地想,上衍也忒不厚道,忒不厚道了。

事情的始末大約是這樣的,某日青鸞睡醒了上衍卻被三十三天上的天帝給招上去了,是以未得給青鸞送來飯食。幾萬年來被上衍手藝給養刁了嘴的青鸞那日十分想念上衍做的飯食,想着便睡不着了。

於是幾百年以修煉爲由在木屋睡覺的某重明便決定出去看看自個兒的招搖山。

一不留神得以聽了牆角。青鸞聽着兩隻雀兒說些什麼,“那麼絕美的人兒,他的父母怎捨得拋棄。見着如此卓絕的公子,卻也有這麼個悲慘的命運。大抵這孔雀一族,都心狠罷。”

青鸞想着,這招搖山最好看的公子,便只能是上衍了。又聽到孔雀二字。更堅定了想法,一時唏噓,不想上衍竟也有這麼坎坷的身世。這麼想着,將將走了兩步,便已沒心思再走了,滿心想着如何安慰上衍,便就着原路回了木屋。

是以青鸞沒看見。那兩隻雀兒手裏捧着本叫鳥齋的話本子,討論得仍然火熱。

而後上衍歸來時,青鸞睜着四瞳看他,斟酌了斟酌。“上衍,你的事我都知道。”青鸞搖着扇子眼中竟還有些憐憫之情。

上衍眉頭一跳,雖說知道她不可能知曉些什麼,然看着她這副模樣上衍也知定有幺蛾子。

果然青鸞頓了頓,又頓了頓,開口,“孔雀一族竟連自己的骨肉也能終棄的。無妨,頂天我再去大鵬法王那兒,尋只小鵬來,爲你分些擔子,你

出去撒撒歡兒,咱就忘了這些個糟心的事兒。”

上衍眉頭又跳了跳,眼中斂着十分的波瀾,青鸞仔細地瞧了瞧,愈發覺着他被勾動了傷心事兒,正待同他說些什麼以示自個兒真真是十分關懷他的。卻聽得上衍含火的聲音,“你還惦念着大鵬王家的小公子?”

青鸞愣了愣神,半晌反應過來,上衍言說的是自己年少時追着金翅跑的事兒。瘮瘮地笑了笑,青鸞將扇子擋在臉前,“你不說我還真沒想起他,這也是可以的麼。”

上衍同大鵬王家的小公子不對付,青鸞是知道的。大概是鵬鳥一族天生英武,而孔雀大多花枝招展,尤其是雄孔雀,更是漂亮得緊。上衍雖是隻雄孔雀,姿色卻是個中翹楚,是以難免討厭小鵬。她故意那般說來尋上衍的不痛快,不過是逞個口快罷了。

金翅竟仍留了下來,這是青鸞始料不及的。他日日來青鸞的木屋,一來青鸞便無法入睡了。金翅畢竟不是上衍,青鸞過往雖巴巴地追着他,然那時不過一時腦熱。緩過神來了,青鸞還是十分想念上衍的飯食,於是便痛痛快快地回招搖山了。

是以金翅待在招搖,青鸞並不十分歡快。

近來上衍也不知爲何,青鸞很難見他一面。不自覺又遷怒於金翅,覺着是金翅讓上衍不十分樂意見到,連帶着不樂意見自個兒。

便覺得金翅愈發令人煩心,對金翅也更加愛答不理,那時追着跑的一腔愛意倒是不知寄往何處了。

上衍將飯食放到桌案上,正待離開,卻見着青鸞一雙眼睛將他望着,四瞳中都盛滿了委屈。上衍詫異着她竟這時便醒了,又詫異她怎麼做這副模樣。

青鸞端着一副委屈模樣將上衍望了半晌,卻不見上衍如何,一時真委屈了來。“我也非實實要你將金翅招來,招來本無甚大礙。可你避我作甚?莫不是那日我提了你的過往身世,惹你不快了?”

上衍仔仔細細地將她看了,嘆了嘆,伸手欲做些什麼,卻生生停了。上衍既十分欣慰青鸞能想事兒了,又十分嘆息青鸞想的錯了。一時間未得及迴應青鸞的話,青鸞不得迴應,慌了神,扯了上衍的衣袖,“當真怒了?”

上衍嘆了嘆,輕輕拍了拍青鸞的肩,“近來着實有些瑣事罷了。金翅是我的幫手,得住些時日。你若果真不待見他,我儘快帶着他罷。如此,你吃了飯食便繼續睡吧,我尚有要事。”

言罷身形一閃果真離了去,再未同青鸞說些什麼旁的話了。青鸞望着上衍這樣,覺着一定有些什麼地方不對了。一時心中泛起些莫名的滋味來,頹然地往自個兒的木榻上一坐,眼睛卻直勾勾地盯着上衍送來的飯食,難得的沒有半分胃口。

招搖山上確實招惹了大大的不對,且同青鸞有十分的關係。日前青鸞仙逝的父母舊日所棲的鳥巢中綻了道光芒,照亮了招搖半個山頭。一衆雀兒不知事,當是老重明尊上仙身不死又得以重生了。連着素日只樂意棲在扶桑樹上的青鸞也有了趣兒。

初時青鸞同上衍一起去探了,幸得尋到一片微弱的紫光,找到了一枚布着些奇特的紋路的蛋。那時青鸞還甚稀奇,“莫不是父君母上添給我的弟弟?可他二位仙逝如此之久,這小傢伙怎麼纔有甦醒跡象。這紋路?父君將他封印了?”

又想了想,“或許是父君母上推演出他們將要遭禍,特意護了他無虞,想爲重明留一條血脈罷。”青鸞這樣想,十分以爲是。

時上衍並未答青鸞的話,鳥類的靈胎少有泛紫氣的。這天地靈物中,除卻人及至尊會有一身紫氣外,也只有幽冥司會有些雜亂的紫光泛着。

上衍卻並不會覺着這枚蛋是受過人族至尊護持過的,龍族大部分呆在三十三天,鳥族多數棲在招搖,狐族居於青丘不出,天上地下,得了道的神仙十分難找。

上衍自青鸞手中抱了蛋,說着自己隔日上三十三天,去太虛幻境同道德天尊借他的觀心如是鏡看看,這蛋怎麼回事。

青鸞無甚心思,空有副謹慎的性子,術法不精便無甚用處。是以上衍終究未告知她,那枚蛋,確是重明一族的血脈。因着那枚蛋,也是逝去的重明老尊上,耗了半數修爲,封印起來的。卻並非青鸞所想,爲的是護着他,而是實實地壓制他。

這枚蛋,不僅孕育了青鸞的親弟弟,還有半個魂魄附在上頭。

這半個魂魄來頭十分大,乃是九天十地裏的幽冥司鬼地的鬼主。

幽冥司鬼主早已逝去八萬年,按理無論上衍青鸞,皆是未曾得見過其人的。只重明誅邪,想來是這般才封了鬼主。

老尊上十分着重,下了好一重禁制在這蛋上。然老尊上終究仙逝了,幾萬年下來,封印漸弱,眼見着蛋內那半個魂魄漸醒。

幽冥司收納惡鬼,極兇極惡的厲鬼,而尋常陽魂是不會進入幽冥司的。因着幽冥司還有一個世人俗知的名字,叫十八層地獄。

惡鬼怨氣不散,千萬年來幽冥司收納了無數惡鬼,帶着怨氣便被生生散去魂魄,是以幽冥司常年昏暗無光,鬼氣森森。

而其中鬼主,自幽冥司千萬怨靈中脫穎而出的怨靈。八萬年修成意識,八萬年修成道身,八萬年神元合一。而後便是幾十萬年統治幽冥司,所有怨靈,皆是鬼主的滋養。

鬼主不受九天十地的神仙轄管,又有生生不息的怨靈不斷滋養,本是極強悍的存在。然天道自然公平,鬼主乃絕地滋養的濁物,出了幽冥司,天道自然滅除。

而同這等絕陰的濁物相剋的,便是至陽的靈類了。首當其衝的當是重明一族,向來誅邪。再者是瀛洲海外性喜火的三足金烏。再其次便是西方梵境須彌的護法佛族金翅大鵬。鳳凰一族自是至陽之物,可方今這方天地,鳳凰一族何等難尋。

是而上衍只得請了最近也最有交情的大鵬一族,整日用鳳凰真火煉着,想將鬼主的魂魄逼出,攜金翅一同全力擊殺。

天道公平,鬼主這半個魂魄它卻是不動的,是以上衍只得自個兒想法子。而青鸞,上衍太明瞭她,上神階品不過是花了天生神女及十萬歲的本,然實力卻是十分不樂觀,上衍循了私心,未曾想着牽扯進她來。

上衍一心忙着鬼主的事兒,但青鸞卻十分閒。眼見着真真連金翅也不再來了,上衍飯食都不怎的來送了,莫說前來望一望她,一時莫名泛了些酸意。

除卻孔雀一族,上衍卻十分受女仙們的喜愛,招搖山便不說了。那三十三天的神女上衍也曾不慎招惹過的,那時若非青鸞強勢將神女請回了三十三天,這招搖,怕一半得闢給了三十三天。

如今,青鸞才覺着,自個兒以往真正睡好了的,竟是上衍在門前靠着那些時日。舊日裏上衍不怎麼忙時便到得這兒來,靠在門前等她醒來,也並非有些什麼要

事,不過同她說些話兒。

後來見着自己來了青鸞睡得竟更好些,便索性在門前搭了軟榻,尚能在上頭看些書。長此以往,上衍倒像在這木屋住下了。招搖地兒小,不比三十三天,管了神仙還管着凡人。本來也沒有什麼事兒需得上衍處置,那時青鸞從未少見過上衍。

而今,青鸞不禁想起了那些神女來。招搖山上沒有配得上上衍的雀兒,若上衍戀慕上了某位神女,定是三十三天哪位神君的女眷的。一股子莫名的酸澀自心間漫起來,青鸞竟睡不着了。

若是以往,青鸞是定不會做這樣的事的。青鸞望着自己面前立着的金翅,面色是十分的尷尬。

“前些時日是我怠慢了你。”青鸞緩緩開口,難得的柔和,“我招搖同大鵬一族也是相交甚厚,萬不可因着我一時不周,而生了嫌隙。”

金翅靜靜的聽着,待她將場面話說完。青鸞見金翅不答,又有些尷尬,作勢低咳了一聲。終究又開口,“上衍平日總有事物要忙,想來未曾帶你好生遊耍一番吧。”

金翅眼中晦澀不明,終究嘆了氣。“上衍近來十分忙,我同他一處,事兒有些棘手,你莫要胡思亂想,上衍並未同什麼神女攪在一處。”

使了術法又加了加洞前的禁制,金翅回身,看見一雙美麗不可方物的鳳眸懸在一團火焰上方。上衍同蛋被火焰包裹着。蛋十分不老實,在火焰中不斷跳動撞擊着,似是發了狠要破出那火焰。上衍安靜地坐着,臉色蒼白,額上佈滿汗珠。

好一會兒,上衍才自其中搖晃着站起身來,又踉蹌着走出火焰。金翅皺着眉上前扶了他,手剛搭上上衍的手腕,便被高熱燙得不輕。

感受到上衍格外的虛弱,金翅施術探了探他的狀況,一時大驚。“你如此,怎生捱過大劫。且…”

上衍揮手,表示無礙。他將一半仙元揉入蛋裏,仙元帶着陽極天火,鬼主避之唯恐不及。至於將至的劫數,五百年一度的劫,此次確實倉促。不過想來,不過重來一世,放心不下的,不過青鸞而已。

被火焰包裹着的蛋躁動起來,上衍同金翅甚而能聽到蛋裏傳出的嗚嗚哀鳴,像鳥鳴,又像鬼吼。然下一刻倆人便變了臉色,因着那蛋裏分明傳來一句冷笑。

“…無…知…小…兒…”

自金翅處得來上衍並未同什麼九天神女沾染風月,青鸞十分愉悅。愉悅之餘,終於想到了近期自己的反常之處。尋常自己定不會因着上衍的去向而如此煩憂的,此番卻爲何如此在意呢?

想了良久,果了,悟了,青鸞瞬時燒了臉。

上衍那張臉,看了這許多年,自個兒果然也瞧中了啊。

重明不是羞澀的鳥兒,即是有了這等覺悟,燒完了臉,該怎的便怎的。青鸞明瞭了自己對着上衍的心思,有了計較。

青鸞找到上衍所在的洞府並不十分難。鳥類大都築巢,洞府一類,招搖是少有的。是以當小雀兒告知青鸞曾見金翅進過一個洞府,青鸞登時便想到了招搖東面的帝江洞。那是無頭六足的帝江昔日闢的洞府,帝江先父君母上應劫而去後,一直存了下來,只小輩雀兒大多不知。

洞府前的禁制混着上衍與金翅的仙力,望着並不是十分好解。青鸞在洞前站了會兒,意欲逮着金翅或上衍出來名正言順的進去。

然這念頭終究散了,因着洞府前一株修成精怪的藤蔓同她說,自幾日前金翅進了洞府,便未曾出來過。青鸞向來運氣不佳,舊日同上衍鬥個草都未曾贏過,是而青鸞不準備賭運氣了。

上衍同金翅有些什麼要一起辦的要事青鸞想不出來。但青鸞想着,自己既愛慕上衍,便免不得護着他些,那爲他分些憂也是必然的。這般想了,青鸞開始琢磨如何將這個禁制破得悄無聲息了,不擾了上衍。

青鸞在洞府外琢磨着,洞府內的兩人卻也不得閒。那日聽得鬼主靈識後,上衍立時決定加把勁兒。儘快將事情解決了,以免讓鬼主復甦,反將小重明吞噬了。只怕,被青鸞怨恨,怎的,這也是她唯剩的族人的,何況還是親弟弟。

卻不料鬼主竟似耍弄他們,每每將要功成,卻總會眼睜睜見着鬼主自蛋上剝離開去的魂魄又都融回蛋裏。幾下來,不見成效,倒是紫色鬼氣愈發森森。

上衍終究是發了狠,又一次着那鬼主耍弄後,不願再維持什麼體面。“小重明受得我一半仙元,便由我引燃仙元,同他搏一搏。”

金翅尚不及阻擋,便見着萬千霞光驀然自上衍身周煥發出來。那是一團金色的火,上頭仍是那雙美麗的鳳眸,深情地將上衍望着。

重明蛋遽然狂躁起來,又開始在火焰中四處衝撞。上衍堅定地將那火光中的重明望着,口中發出清嘯,那是重明一族的族音。

小重明十分爭氣,竟難得地甦醒了過來。上衍燃的是自己的魂火,性命十分危淺。此時見了小重明的魂魄,甚是欣慰。倒是不再顧慮,朝着它鳴叫了幾聲,餘下幾分力,將那火撩得更旺了。

上衍正忙着,金翅不敢分心,便都未曾感受到洞外禁制的波動。是以當一隻重明撲簌簌地飛撲過來時,上衍金翅都未反應得及。青鸞飛得十分急,以往愛護着的毛羽皆抖落了,將那枚火中的蛋護在懷裏。

待得術法即將出手上衍才識出了那隻沒毛的重明,急急收住了手卻反彈到自個兒身上。上衍悶哼了聲,強忍了嘴角欲逸出的鮮血。而金翅沒收住,大鵬一族強勢的勁道拍在青鸞身上,將術法不精的青鸞拍得一陣晃盪。

“青鸞?”金翅有些意外,看着重明四瞳蘊着的怒火,不知如何。上衍咬着牙,只定定的看着青鸞,上衍在賭,賭她信不信自己。

青鸞極在乎族人,這是上衍早就知曉的。三萬年前她偶然聽得幾隻花孔雀嚼了幾句重明的舌根,說道重明飛起來總愛抖落一身的毛羽,像凡世拔了毛的雞。那幾只孔雀半死不活的被送回了孔雀大明王手裏。那是上衍少有的見她發脾氣,重明一族昔日在她眼前幾近族滅,而今她難以忍受他人對重明的隨意一點不禮敬。

青鸞死死的護住蛋,小重明感受到同類十分歡快,在她爪中顫動着。青鸞低頭望抓着的蛋,低低地吟了一聲。又怒視上衍,半晌,護着蛋飛出了帝江洞。

上衍沒有再撐住,一下跌坐在地。金翅忙近前來,他不知道上衍現下如何,只知曉,定是極不好的。渡了好些修爲給上衍,上衍突然握住他的手腕,“你,儘快回須彌山罷。”

上衍平了平紊亂的氣息,腦中迴響着鬼主方纔的話,“吾待汝於幽冥,祭我以魂魄,吾勾銷重明一族之怨。”

上衍向來知曉,青鸞有些固執,認定了是便不會去想非。是故他並未打算讓青鸞的死腦筋轉一轉,去想重明蛋上何以泛着

紫氣。

上衍在扶桑樹下立了兩天,青鸞只遞下來一隻傳音紙鶴,“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上衍終歸沒有再做什麼,若那天未被青鸞打斷,他尚可賭一賭,而今,他知道,自己已然強弩之末。如此,倒也罷了,不至於讓鬼主得了自己的大好處去。

到過幽冥司的人,皆不會喜歡彼岸花的。忘川河畔猩紅妖嬈的一片,長在赤紅的土壤中,迷人的眼,惑人的心神。自花枝招搖間借忘川河內那氤氳的水汽,織出人心裏最最無法捨棄的幻境。讓人心甘情願地走入花叢中,以身,以肉,以靈飼了那妖異的花兒,只血融入那萬千年積攢下來的,不知幾人的`血染紅的赤土中。幽冥司不收活人,而彼岸花,始時也並非血紅一片的。

上衍運氣十分不佳,將將好撞上彼岸花葉交替一千年。初初入了幽冥司望見的尚是碧綠一片,誰料想方纔走近,大朵的花驀然綻放,一時鋪遍血紅。

彼岸初開,千年不得氣血滋補的花朵,對着上衍分外熱情。上衍只見剎那間,花叢中便立了個綽約的人影。

人影居花叢中擡頭看上衍,四瞳皆是怪異的血紅。四周鮮紅的彼岸映着她一頭銀白的長髮,比以往上衍見過的每一刻都要美麗。她笑得十分好看,“我陪你一起。”

青鸞看着被那妖異的花叢包裹起來的男子,面色蒼白得近乎透明,半分不似尋常那般美麗耀眼,彷彿眨眼間,他便會消失似的。青鸞想,上衍那麼厲害,這小小的彼岸幻術,怎麼會困得了他呢?怎麼,困得了呢?

青鸞握緊了拳頭,自己竟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重明一族,哪裏有什麼上衍可圖的呢?青鸞只感受到胸口涌出一陣濃似一陣的難過。

青鸞習術法不精,解禁制卻十分靈活。幼時常被父君關得多了,鑽研這方面也十分投入。故而帝江洞前的禁制並未攔得她多久。

青鸞那時只感受到了重明一族的氣息,看見小重明蛋被焚燒,她甚至沒有注意到蛋上環繞的紫氣。她總覺着上衍是自己身旁最無須顧忌的人,卻不曾想過上衍竟也會傷及自己的族類。

一時出於憤怒,那些剛剛悟得的愛意,皆化作了被背叛的憤恨,卻不料,如此害了上衍。終歸,鬼主是重明惹下的,與上衍哪裏有什麼關聯呢?

金翅同青鸞說緣由時青鸞並不十分信,直到還是忍不住探了小重明蛋,感受到了那精純的仙元,青鸞才真正明瞭實情。追到了幽冥司,卻只見了上衍這副模樣。

青鸞發了狂般衝入了那搖曳的花叢中,自己會的術法皆用上了。上衍卻只閉着眼,被彼岸包裹着,青鸞如何也不能觸碰到。

空中傳來嘎嘎的怪笑,青鸞回頭望了,那是一個怪異的人,半邊人形,半邊卻是殘破的骷髏,十分瘮人。

青鸞冷眼看着他,不言不語。

鬼主似乎半分沒有在意青鸞,他伸出骨爪,憑空拈了一朵花,用半邊臉扯出笑來,“甚好。”

剎時彼岸花搖曳得愈加歡快,也愈發豔麗起來。其間的上衍一聲嚶嚀,醒轉了來。

青鸞冷着臉,鬼主只一味催動彼岸,吞噬上衍的魂魄。他長着肉的半邊眼睛裏流露出狂熱的光來,“聖物!”

上衍終於明瞭了爲何鬼主就要了他。非是爲他殘留的修爲,而是他的血脈,他足以讓他成就至尊走出幽冥的血脈!

上衍掙扎着,彼岸不知哪兒幻化出來的藤蔓卻將他束縛得更緊。上衍咬牙切齒,“爾敢!”

鬼主卻絲毫不在意上衍的憤怒,有何不敢,規矩是人神的規矩,他乃怨靈化成的真身,做什麼遵守。

上衍花了十分大的氣力同青鸞傳出了一句話,“殺了我,莫要讓他,偷了我的血脈去。”

青鸞瞪大了眼,望了望上衍,突然振翅,化了重明真身,疾速向着鬼主而去,銀白毛羽撲簌簌地往下掉。

大片的血水從空中灑落下來。青鸞性子疲懶,術法向來習得差,又如何同父輩一代的鬼主比擬。上衍見着那隻渾身失了毛羽的重明在空中盤桓着,一對雙瞳卻明亮得緊。

上衍目眥欲裂,周身卻被緊緊束縛着,精血被藤蔓吸收了,使得彼岸十分興奮。上衍滿心滿目都是那隻正被困住的重明,忽而周身烈火熊熊。真正焚盡一切的世道劫火,彼岸藤蔓盡皆焚燬,火焰中只餘一條人影。

青鸞記得自己是見過鳳凰的,那時自己尚小,在招搖山那汪靈湯處見着一隻純白的,長的十分美麗的小鳳,在熱騰騰的湯池中起伏,周身是明亮的火焰。

一聲清脆而急促的鳳鳴,火海中飛出一隻美麗的鳥兒,通體雪白,在這暗無天日的幽冥司,看着分外清明。鳳目微睜,一雙白翼張開,尾翎泛着奇異的彩光。是一隻鳳,浴火重生的鳳!

鳳凰神火,焚盡一切惡靈。天地混沌之際,其間充斥了各種邪物。陰極而生陽,故而天地孕了鳳凰二神同真龍,是爲陰邪對立。

鳳凰二神孕育了九天十地的靈物,鳳凰一族卻血脈稀少,故天地有規矩,無論何族,不可傷及鳳凰一脈。鬼主眼見上衍五百年涅槃之際,意欲奪取他的血脈,讓自己可步出幽冥鬼地,是爲大謀算。

世間一切邪物難抵鳳凰真火,上衍裹帶了自己的真靈扶搖直上向着鬼主而去,一時糾纏。一陣輕拂,青鸞已然落地,空中只餘了純白的鳳攜着鳳凰真火困住了鬼主。

過了十分久的時間,久到青鸞的心漸漸涼了下來,才聽得火光中一聲怒吼,“吾不甘,若非神魂不全,吾豈會敗!”

青鸞定定地看着鬼主寸寸化作灰燼,滿心的歡喜還未言說,卻只見空中那隻白鳳盤桓了兩週,一雙鳳目深情地望了望青鸞,忽而直直墜落。

那人立在一叢十分惑人的海棠前,明眸皓齒,笑意濃濃,“青鸞?”

青鸞驚醒過來時卻已不見了那人身影,青鸞抓緊了錦被。那時青鸞抱着氣息奄奄的上衍,只曉得呆呆地跪坐在殘敗彼岸中。

是孔雀大明王帶走了上衍,她說,“鳳凰不比重明,身骨強健。我曾隨了他讓他前來你招搖,而今,我帶他去梵境,重來一世,讓他活得好些。”

青鸞捂住了臉,三萬年了,她未曾敢前往西方一步。不聞,不問,思念卻愈發濃重,蔓延成災。

“上衍,上衍。”

青鸞喃喃地念着,忽而聽得一聲低笑,青鸞猛地擡頭,那人倚在門邊,笑得恣意風流。

青鸞聽見他喚。

“青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