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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瑞散文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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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時間上網,看到家鄉的同學邀請在外打拼的同學回去團聚。我忽然看到爾瑞的發言,很是驚喜。爾瑞說:我回去就想吃蒸餅燴菜。家鄉的同學說:你現在是大人物,都想和你取經呢。蒸餅燴菜不上檔次哇,咋能用蒸餅燴菜招待你?這是損我們呢?爾瑞說:就吃蒸餅燴菜,曾經的一次蒸餅燴菜我終身難忘。

爾瑞散文隨筆

終身難忘?所謂的終身難忘,就是刻刻骨銘心吧?

各行各業,我的同學都很優秀。唯獨我屢次失敗後,便自暴自棄一蹶不振。一事無成的我,除了僅有的一份自尊心外,再沒有提得上臺面的東西了。我把自己包裹起來,藏在一個陌生的地方。一藏就是二十多年。同學聯繫不到我,也很少聯繫到爾瑞。爾瑞畢業後分配到沿海城市,一家日資企業,後來聽說定居日本。

爾瑞是我高中同學。在班裏,爾瑞頭腦聰明,年齡最小,膽子也小。他靦腆害羞,一舉一動像個女孩子。男同學喊他小瑞子,他管全班女同學叫姐姐。爾瑞在家也是最小的,他上面有哥哥姐姐四個。那時候上學都是住校,交通不方便,離家近的,兩個月回一次家,離家遠的,一學期回一次。爾瑞離家遠,一學期回一次家。

爾瑞自理能力很差,好像永遠長不大,高中三年,沒學會安排自己的生活。從來不買日用品,錢還是不夠花。衣服,女同學幫他洗,他不用買洗衣粉。男生集體去理髮,只有他能獲得優惠價。他還好意思張口向女同學借飯票。借的時候說很快還,可還的時候就沒影了。有時候借的還沒還,又羞答答地張口再借,借完臉通紅。

那時候,每人每天一張飯票買六個饅頭,食量大的女生也吃不飽。人人都有餓肚子的時候。大家都護羞不敢說出來,悄悄忍着。就爾瑞不忍,同學們都同情他,他年齡小、長個子能吃,都想幫他。男同學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女同學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不過只要他能張開口,女同學就不好意思拒絕。一個月也只能給他勻兌出三兩張飯票。

我的飯量也大,可我情面軟、愛裝大方。他向我借,我慷慨地借給他五張。爾瑞拿上飯票特別高興,晚自習和我坐在一起,點他的蠟燭。快到月底,我眼巴巴地盼他還飯票,他隻字未提,還趴在桌子上睡覺。我說:“困了就回宿舍睡吧,把你蠟燭拿走,我有蠟燭。”

我從桌鬥裏拿出蠟燭點着,他用書扇滅,說:“就用我的,我餓的'睡不着。”

天哪!沒指望了。我把一張飯票分開用,一天只買三個饅頭。一上午,肚子餓得咕嚕嚕地亂叫,中午三個饅頭只能墊個底。晚飯,我不好意思回宿舍,拿一本書頭暈眼花地徘徊在校牆外邊的小路上,折嫩柳樹梢吃,那時候感覺柳樹梢的苦味也很香。

後來他還向我借過幾次,我都沒拒絕,可他直到畢業也沒還給我。

爾瑞是補習兩年考入內大外語系的。

他大三那年,我剛參加工作,和柳老師住在學校的教研室裏。當時我還在試用期,工資低得可憐,就夠吃飯。一個月內,如果多買一包洗衣粉、一件內衣就得負債。我和柳老師合夥做飯,從家裏帶米、面、油,一個月能省出幾塊零花錢買瓶擦臉油。

快放暑假的時候,老師們正忙着出題複習。爾瑞蓬頭垢面,像霜打了似的忽然出現在教研室門口,雙目深陷,鼻樑高聳,臉像刀削了似得,穿一件格子襯衫分不清顏色,褲腿捲到膝蓋上,穿一雙球鞋八個腳趾露在外面。把我下了一跳,差點沒認出他。

爾瑞是騎自行車從四百多公里的學校回來的,他手裏提着書包,書包癟癟的,好像就裝了兩本書。進門就問我有水沒?我看他像逃犯的樣子,很心疼。趕忙撂下刻筆,去門背後拿起呂壺說:水涼了,我打去。

爾瑞接過壺仰起頭把涼水往嘴裏倒,咕咚咕咚就像飲牛似的,喝完坐我鋪上靦腆的笑了笑,一句話沒說,看得出他已經精疲力竭了。我說:你歇一會,我打水做飯。他嗯了一聲,身子向後仰,靠着被子閉上了眼。

我打水回來,他已鼾聲如雷。

不到放學時間,我是不能做飯的,因爲教研室裏還有其他老師。我猜爾瑞一定很餓,只好關住教研室的門,把菜板放在椅子上輕輕的切菜,和麪。我知道尓瑞能吃,平時我和一碗麪,就夠我和柳老師吃兩頓。這次,我和了三碗麪,切了一週用的菜,光菜就滿滿燴了一鍋。飯熟了,也放學了。我把菜盛盆子裏,蒸餅還在籠屜裏,然後去伙房排隊打開水。等我回來,柳老師還沒回來。尓瑞把一盆菜吃的見了底,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說:你做的飯真香,我三天沒吃飯,餓了。

啊?你咋不吃飯?

每條蒸餅都是一尺長,半尺寬,半寸厚。爾瑞不往開掰蒸餅就那麼提着吃,眼瞅着就剩最後一條了,爾瑞還不掰,他吃了一口蒸餅把兩腮撐得鼓鼓的,脖子一伸,頭一縮,嚥下去說:錢花完了,回不了家,借了一輛自行車回家。

一鍋蒸餅燴菜被爾瑞全吃光了,吃完有了精神,他要洗個臉回家,洗完,用我的毛巾擦,毛巾隨即變了色。

走出教研室,爾瑞踢了一腳放在廊裏的自行車,說:這破車跟我有仇呢,一路補了五次輪胎,把我屁股磨的疼得不敢碰,腿也快斷了。

自行車確實挺破的,除了能轉動的車軲轆和齒輪,其他部件都是光桿司令,不影響車輪轉動的零件都溜走了,車座也想罷工,顛頭晃腦的欺負他。我轉身回教研室拿出僅有的十塊錢給他,我說:別騎了,坐車回去吧。

那天中午,我沒吃上飯,柳老師也沒吃。柳老師說:我進門一股汗臭味,你同學摟着菜盆狼吞虎嚥的吃,好像有人和他搶,我不好意思呆,轉身出去了。柳老師說完哈哈笑起來。我心裏酸酸的,怎麼也笑不出來。看來,爾瑞還沒長大,還不會過日子。有學生證,車票是半價,放假,家裏都給學生寄路費的。他肯定又是提前透支了路費。

我們放了假,爾瑞也沒來找自行車。開學,他的自行車還在走廊扔着。第二年暑假,他畢業了,聽說去了沿海城市。後來,由於生活變故,我離開了家鄉,再沒有爾瑞音訊。

那時候,我感覺,我和爾瑞的交情很深,是一種很純淨的姐弟情,我把那段姐弟情寫在記憶的扉頁裏。可這麼多年相互沒有聯繫,爾瑞由沿海城市飛躍到發達國家居住,他肯定過的灑脫自如。老話說:樂不思蜀,我早淡出他的記憶了吧?

人啊,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時光如梭,歲月如流。即便是刻骨銘心的曾經,也會隨着光陰的流逝而沖淡了味道。

我的生活一團糟,我做了逃兵,躲在無人問津的遠方,靜靜地思戀過去。我喜歡漆黑的夜晚,閉上眼睛播放過去的老片,笑聲打破死一樣沉寂的黑暗。我喜歡看泛了黃的老照片,熟悉的面孔跳躍起來,歡歌笑語又在耳旁想起。過去的時光總是難以忘懷,回想起來都是甜蜜。

我的手機和座機一樣,整天躺家裏睡覺,因手機一週也不響一次,偶爾響了,多數是騙子的電話。有一天,手機忽然響了,我一看顯示的是上海來電,並有三次未接。我想:這騙子還挺執着的。接起來正要說話,手機提示:電量低。自動關機。

過了一天,電話又響了。我接起電話,對方用家鄉話叫我姐,叫的那麼親切。我正納悶,對方說:姐,我找你找的好辛苦啊!我回去找你,還去了一趟牧區。

我很驚喜,語無倫次的問:是爾瑞?心砰砰直跳。

我很想知道他的近況,所以問了很多。爾瑞變了,似乎又沒變。他風趣幽默,只說過去的不容易,沒提現在的輝煌。我說:真羨慕你,住在國外,國外環境優美待遇豐厚,像天堂一樣……

爾瑞苦笑了一下說:你別把國外想得那麼好,其實國外是即是天堂又是地獄。我吃不飽睡不好的時候,還羨慕你呢。

國外還吃不飽?

爾瑞說:是啊。我的飯量你是知道的,日本的一份飯不夠喂貓,我吃五六份才飽。在那兒的留學生都得打工。一般最苦最累的活薪水高,所以,我利用課外時間去碼頭做搬運工,累的像鬼一樣,還弄傷一根手指。也在快餐店洗過盤子。一天能睡三四個小時就不錯了,我是咬着牙挺過來的。那時候,真羨慕你們,真想你做得蒸餅燴菜。

一股淒涼漫上心頭,我的眼累潸然流下。爾瑞要不說,我還真以爲他平步青雲一帆風順呢。原來他也是滿心疲憊傷痕累累。問及他的家庭,爾瑞說:女兒剛上幼兒園。

你結婚晚?

爾瑞說:前幾年,玩了命的掙錢還是一無所有,我倒不打算娶老婆,養不起。近幾年發展的可以,遇到一位叫我大叔的小姑娘湊合在一起,哈哈哈。

我也笑了:爾瑞,你沒變,還是那麼坦誠直率,不掩飾自己,佩服你。

是啊,我敢直麪人生,掩飾就是僞裝,太累。哈哈哈。

爾瑞笑的輕鬆愉快,我一陣無語。

連日輾轉反側,我終於想明白一個道理,人的一生都會遇到坎坷,而坎坷是改變命運的分水嶺,往好的方向改,還是往壞的方向改,取決於一個人對當時情形的認識。我有必要重新審視自己,打開心扉讓別人走進我的世界,讓以後的生活變得陽光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