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的氣味散文

1

他是個熱愛夜晚，熱愛鉛筆，熱愛紙張的孩子。是的他已是23歲的青年，但還像個孩子般固執的喜歡或者說是迷戀夜晚和孩子這個稱呼。他不想長大拒絕被成長染上斑駁的色調還有道道劃痕。

那天他用手機看《彼得·潘》看完後竟然躲在被子裏，從淚水漫溢到放聲嗚咽，他只覺心頭壓了一塊沉重的大石，而喉嚨塞滿了苦澀的棉花，必須哭出來纔好受一些，必須嚎啕才得解脫。他驚訝自己的眼淚居然這麼的多，同時又在心裏自嘲，“一個大男人這叫什麼樣子”。兩行淚水從脣邊劃入口腔，溫熱苦鹹，他品嚐了自己的淚水。

他深深嫉妒那個長不大的男孩，他多麼渴望一個純淨的世界，不過那樣的世界去哪裏才找得到呢，我們早已丟了通往仙境的鑰匙，忘記了從第幾個路口向哪兒轉走到天亮纔是永無島，當心靈失去了純潔，還能期許什麼幻夢與黎明，怕一切早已成了空。

文字是他爲自己找到的最後一塊淨土，鉛痕落在紙上他不由自主的在嘴角勾起一個溫暖的弧度，書寫讓他從恐慌中逃出來，漸漸習慣，握筆，沉默，孤獨。孤獨又何嘗不是另外一種生活呢。夜晚的黑，燈火的明，紙的白，鉛的墨，這些都在陪伴他，而他還覺得孤獨嗎？

習慣性的，又去轉動手指上的銀指環，他忘記帶上多久了，兩年三年，或是更久遠一些，反正他記不清了。只是，有了發呆時便轉動指環的習慣，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將飄飛而沉溺的思緒在某個角落拉回來，重新回到大腦裏，回到眼前。

火樹銀花紛紛然，燈紅酒綠步步難，他不知道是他困住了這座城市，還是城市鎖住了他，有的僅是那紛亂與掙扎。他只能，孤獨下去，沉默至死。

他經常想起海子的一句詩，“單翅鳥爲什麼要飛呢，我爲什麼喝下自己的影子”。情不自許的輕吟出來，心頭涌上許多莫名的一些，他只能說的出其中一種，叫做哀傷，哀傷？是的哀傷。不知何處而來的哀傷/ 蓋住憂傷的眼睛/便有了一顆心/ 夜夜堅守黎明。

2

關於回憶，他很少允許自己回憶，即使回憶奔出心房的缺口，他也不容許它蔓延,他會使勁的咳嗽用以打斷。

不喜歡回憶，越回憶人生就在他眼前越透徹，而那陽光下面的暗影，而那光明之內的黑風，便從天地的虛無間吹起，努力將他淹沒。

無數次，他告訴自己，你是幸福的。但，是真的麼，他比誰都要清楚。人生苦短，經年易逝，他清楚的`知道，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握緊拳抓住什麼，鬆開手放開什麼，如今的現在，現在的此時。

再回望，跳動的只有，小學時三個男同學用書本捲成的紙筒，中間填滿沙粒的紙棒子，在某個放學的午後，對着牆角無助的他落下，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育人的書本在那時，只是傷人的利器，刺進他純潔的靈魂，永不磨滅。

而今，他冷漠，對任何人，眼底深處都不曾抹去淡淡的疏離，他反感太靠近的靈魂，總覺得會有一根刺藏在他們手裏，不知何時會突然伸向他，刺去他熱愛生活的勇氣，他得小心着。那扇門曾經爲你們 / 完全打開 / 如今已永遠關閉 / 不再遺下一點縫隙 /不思考 / 不回憶 / 只爲不與悲傷在歸途中相遇。

3

他喜歡在紙上劃出軌跡的感覺，彷彿每一次完成都是一種迴歸。初中時迷上了寫小說他買了10本信箋，他想，他要用手中的鉛筆和腦子裏的曲折填滿。多少年過去了，那些稚幼字跡爬滿的本子一直被他小心收着，卻不會再翻起。那些是成長蛻下的殼子，離開了便無需回味。

是夜，北方。燈一盞，夜一簾。他又徐徐的舉起筆，動作輕緩的如同長鏡頭的慢放，他想，要爲自己寫點東西了，爲那些過往，那些成長，那些疼痛，那些沉默，那些孤獨，那些哀傷，那些不能言說，和不被記住的片段。就讓那些永世存留在紙頁，不再被打開和觸碰。

願就此一切安好，止住悲傷。是誰對你投來盈盈一笑，從此溫暖過了一生。他對窗外的夜色輕輕展顏，眼中仍是那抹揮不散的淡淡疏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