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大黃的故事

在我很小的時候，爸爸從外面帶回一隻又髒又臭的流浪小黃狗，那模樣就是皮包骨頭，毛皮都粘在一起，碩大腦袋頂在瘦弱的身體上，覺得隨時可以掉下來。

我家好多年沒養狗了，不爲別的，就是養不大，總是很早的死掉。每死去一條狗，我就會傷心難過一次，有一次，我還親手埋葬了一條。大人們都說狗都被我給玩死的，是啊，我總是粘着它們，走路吃飯睡覺都把他們抱在懷裏，摸着它們柔軟的皮毛，看着它們在你身上蠕動，好像是我的一隻玩具，但它們並不喜歡這樣，總是極力逃脫着，最終都因力氣太小而以失敗告終。對待它們我有善的一面又有惡的一面，有時候做了壞事，捱了打罵，或是受了氣，我總是拿着這些無辜的小狗崽出氣，拎着它們扔到幾丈外，看到他們痛苦的哀嚎着我就特別的解恨，甚至再來一腳把它們踢到很遠的地方。它們對我既喜歡又忌憚。後來沒到我生氣的時候它們就會快速的逃跑掉，這大概有了多次經驗了吧，它們也會看人的臉色了。

這隻可伶的小黃狗，是被爸爸從垃圾堆裏撿來的。爸爸看着流浪狗發了慈悲心腸就把它帶回來了。我們都說着這狗不會超過一個月就會死去。媽媽從剩飯里弄了點飯和着白開水混合後端到小黃的面前，小黃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乾癟的肚子一會兒就鼓鼓的，那場景真的很滑稽，圓滾滾的肚子好像隨時可以爆裂，它吃的實在太多了。

經過幾天的照顧後，它的精神漸漸起起色來，皮毛也光亮起來，偶爾還會蹦蹦跳跳的，比以前活絡了許多。和以前的那些狗仔們不同，小黃吃飯不挑食，這和它的流浪經歷有關吧。以前的狗崽都是鄰里家的母狗生下來的，這些狗一般長到一兩個月，等到它們可以離奶了就把它們送人，送不掉的就會扔到荒郊野外或是扔到河水裏淹死，反正對他們來說，這不過是一個沒用的東西一般，可伶的小狗們大都活不過幾天就餓死凍死了。人在對待狗兒的時候也是公重母輕的，公狗們似乎更受人們的歡迎，母狗就會十分的厭惡。我家的大黃就是一個不幸的母狗，註定受到它主人的遺棄，可我家並不會介意，我家的人都喜愛小黃。

爸爸總是在我和媽媽面前說着從前往事，他給我們講着狗兒的故事。以前在我每出生的時候，家裏養了一條大獵狗，狗長的又高又壯，站立起來有桌子那麼高，跑起來就像一隻裏離弦的箭。大家給它取了個霸氣的名字叫旋風。有一天夜裏，月兒不算好，天灰濛濛的看不見四周。半夜裏一個小偷鑽進我家的雞籠裏，打算偷雞，此時家人正在熟睡，誰也沒有注意家裏的動靜。小偷正在爲他的得手後洋洋得意的時候，不知何時從黑暗處鑽出一條黑影，像風一樣的衝過來，撲倒小偷，小偷哪見過這架勢，頓時嚇的尿流滿地，撒下雞後像兔子般飛快的溜走了。嚇走了小偷，旋風叼着那些雞們到了雞籠。第二天醒來，雞還是好好地在那，只是雞籠的門不知道怎麼被移開了。每當我聽到這個傳奇的故事後總認爲它是不是二郎神的哮天犬轉世。爸爸特愛那條狗，它的旋風視爲掌上的明珠，它總是說狗是最忠誠的動物，在這個世道，人心有時候還不如一條狗啊。可是狗的壽命畢竟有限，最多活個七八年的樣子，就這樣旋風長到十幾歲後，在一個風雨交加的晚上死掉了，爸爸還特地爲它做了個小墳墓。多年他都沒養狗，只是一直忘不了旋風。

小黃成長的速度特別快，一個月它那消瘦的身軀變得健壯起來，時常的在池塘裏抓青蛙和小蟲子，它總是跑來跑去，很是歡樂。不管爸媽從勞動中回來，還是我放學回家，他總能快速的發現我們，並從很遠的地方跑到你的胸前，兩腿直往你身上撲，尾巴不停的搖動着。我們總是喜歡摸摸它的頭，摸摸它柔軟的肚皮，他興奮的四角朝天，一動不動的，眼睛眯着，真是個會享受的傢伙，它的'搖尾難道就是爲了我們多摸它兩下。

沒過幾個月，小黃就長得很高了，我們就叫它大黃了，它長到我的膝蓋略高一點點，也許是它從小就經歷過難，所以它會努力地鍛鍊自己，是自己更加強壯，不會受到別的狗欺負，它的確要比那些身在富貴襁褓中的狗兒更加健壯勇猛。

後來，大黃時常的跟在我們後面，像個十足的跟屁蟲，有時你拿石頭扔它他都不走。它會跟着爸爸到田野了，然後像瘋子般亂竄。它會跟着我去上學的路上，一直跟到學校還依依不捨的望這我，總想和我一起讀書似的。又一次，爸爸外出幹農活，它也像往常跟在後面，爸爸也沒在意什麼，後來爸爸幹完活後，發現狗兒不知跑哪去了，這可把爸爸急壞了，他到處的尋找。不知什麼時候，他從田野的灌木叢裏鑽了出來，嘴裏還叼着一隻白白的大兔子，爸爸興奮的抱起大黃，帶着一隻兔子高高興興的回來了。回到家我和媽媽都十分的驚奇，爸爸臉上洋溢得意的笑容，高興的說，看吧，我帶回來的狗就是這麼猛，是一條好狗啊，沒枉當初帶它回來。這彷彿讓他看到當年的旋風。

然而有一次把我們給急了一次，那時候已進入隆冬季節，那天正好下着鵝毛般的大雪，沒到一天的功夫，大雪就把所有東西覆蓋了一層，深度已到了膝蓋。那天傍晚，媽媽說大黃一天都沒見着了，自從跟你爸出去後就沒回來。是啊，這麼大的雪會不會迷了路，我們急的團團轉，我恨不得立馬出去找。爸爸說在等一會兒，看看天黑之前回不回來。可是等了半天還不見狗的蹤影。這個季節偷狗的比較多，我心急如焚，祈求上天它是迷了路或是被汽車壓斷了腿，總比死掉好。再也等不下去了，我決定出去找狗，爸爸也同意去，媽媽拿了兩把雨傘和雨靴，穿好後就急匆匆的找去了。

漫天的大雪淹沒了我們的視線，只能看到手電筒光所照之處是一片片雪花紛紛的墜落，周圍則是一片的黑暗，沒有人家，沒有燈火。我們呼叫大黃的名字，希望他能從我們身邊出現，可惜只有咯吱咯吱踩雪的聲音就沒別的聲音了，我和爸爸沿着小路找到半夜，可是還是失望而歸。帶着失落的心情，我一夜沒有睡覺，我期盼着它沒有死，它只是迷了路，亦或是受了傷，至少它還活着。半夜，我悄悄的流着眼淚，這種痛苦已經經歷過好幾回。

好像上天聽到我的要求，早上醒來就發現小黃躺在家門口，一隻腳又紅又腫，好像被什麼壓到了。這時它像一隻泄了氣的皮球，有氣無力的耷拉着腦袋，痛苦的舔着那隻腫了的腳。我激動地撫摸着它的頭，那種失而復得的心情無法言喻。

可是好景不長，它最終沒逃過死亡的魔抓，沒度過它的第一個冬天。它被偷狗賊給偷去了，我深深的詛咒着那些偷狗賊們，希望它們被狗咬死，詛咒它們來世是一條流浪狗。大黃逃得過天逃得過地，就是逃不了偷狗賊們。我時常記起爸爸的話，狗是最忠誠的動物，而人則有時候是虛僞的，在這個世道上人心也許還不如一條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