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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方纔是應該去的地方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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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下的路正在心底蜿蜒伸長。記憶裏這是第二次出遠門,第二次爬山。一路上,大腦一直都處於回憶狀態。

遠方纔是應該去的地方散文

那年,我三十歲,人生的許多尖銳都在風頭浪尖上。那一次爬山有兩個原因:一是因爲搞養殖業虧了本,還不起自己拖欠的債務,爲了躲避。另一個是因爲聽人家說往山上背東西可以掙得比平時打工多三至四倍的工錢,又能及時拿到現錢。因此那一次的記憶特爲猶新。內蒙古賀蘭山上青松挺拔,灌木鬱鬱蔥蔥,而當時的我哪有心情欣賞什麼風景,脊樑上揹着二三十公斤的鐵傢什,腳下是怪石嶙峋崎崎嶇嶇的山路,海拔多少我記不清楚了,只記得我們幾個人爬行的模樣。我們佝僂着背,一步一步艱難的挪移着往目的地抵達,汗珠子有銅錢那麼大,一滴一滴落在腳下的石頭上,石頭無語,只吮吸着我們的汗水,我們臉色比紅富士蘋果更鮮紅,比大山鐵青的臉更堅毅。我想我們的心裏當時就只一個字:錢!是啊,我們是因爲錢而爬山的,山上的風景不屬於我們,山裏的一切距離我們很遠很遠。我們沒有祈求,沒有救援,沒有吶喊,也沒有埋怨。甚至,我們連呼吸都不可能有,生命的價碼就是我們脊樑上的砝碼。這就是那次爬山,我生命中第一次爬山。從此以後,我發誓我再也不會爬山,哪怕你是多麼名貴的山……

禁不住友邀請,又不好意思說出隱在心中的這份疼痛。在這裏,一個距離家鄉十萬八千的小山村裏,又一次,我走進山裏,走在山路上。一路上,我看到的比我想到的還要多的多,五月的山村靜默俊秀。山上山路彎彎,山上許多種我根本按不上名字的樹木都結上了果子,幼果多半是翠綠色的,毛茸茸的肌膚裏滲透着幾分山裏人的厚實,膽怯和羞澀。陽光打在果子臉上,又不乏青春的激情和對待朋友的熱切。好像是說着歡迎的話,也又有幾分陌生和困惑,我細緻友好的欣賞它們時,並不吝嗇我的讚美,自然的它們舒展了心中的防範,臉上笑盈盈的,多麼溫馨。山風習習,搖曳在時光這張網上,和諧而有情有義。布穀鳥的叫聲是山裏最常聽到的音樂,“布穀……布穀……”,友口哨吹得好,不乏回敬兩聲,鳥也通人語通人情,它尾隨我們身後,它叫一聲,友回一聲給它。我回頭,卻不見它。這隱匿的相隨陪伴我們一路,卻是一份別樣的親切與安慰。

現在,我正一步比一步走的更高,一步一步攀爬在曲曲彎彎的山路上,山上沒有路,都是山民們腳印踩過的因痕,蒿草灌木陳年的老去,新生的疊加,蓬蓬勃勃,有半人多高。山腰上但凡有一點兒平整有土壤的地方,就有山裏人的痕跡,就有無名的樹木,就有果實和汗水。盤跌的山樑上處處是清秀翠綠,雲,天空,和山脈鄰里相近,所有迎面遇見的石礪和草木,都攜帶濃濃的故人的情懷和氣息。

一路走來,除了歌聲,笑聲,腳下踢嗒踢嗒的腳步聲,最數我心底裏的迴響聲爲強烈。我一路都在想,爲什麼我如此怯懦,這麼多年來,一次創傷竟然打敗了我,多少次我想重新拾起這些傷痛歷練自己,想終止這惆悵和心痛,想把過往撒於荒野,想在山河的懷抱裏沐浴這份生命的懦弱。然而,我終是一拖再拖。

當我們一行三人累的精疲力竭爬上山峯,耳畔涼風碩碩,陽光笑臉盈盈。望遠一眺,視野如此開闊。天空那麼空闊,雲朵那麼輕盈,山頂上還有野花,蝴蝶,石頭縫裏時不時爬出幾隻螞蟻。我無法一一說出它們的名字,但是我確定這一刻起,我的心再也沒有顫慄驚怵,如果讓我從源頭愛起,我依然愛你如初,我三十歲爬過的賀蘭山,山本沒有罪過,風景對每一個遇見者都同等親切,只是我們的心境大小而已。山窪裏住着的山民們一輩子都在攀爬,一輩子的`周旋在山路上,卻未曾有過半點怨言,誰的一生又都不是一樣的。

人活在這塵世的芬芳裏,或遲或早,都會追隨,都會有感悟。行走在風雨、雲月,山川,江河,以至於空氣之萬物體內,我們早晚都會有遇見。你比方三江水,納木錯,青海湖,這些塵世間紛繁的睿智的,或鹹或淡的水,這些香甜或莘辣的事物,以及野史的花,生死無謂的牛羊馬,堅毅的雪山,沉默石頭,早晚都是我愛的且一直愛到最後的東西,而且我會以愛着前方的姿勢愛我的身後,愛我的過往,無論它是屈辱或者苦難。

來來往往的是人間自有真情,天上地上都一樣,瞧一朵雲它正坐在一座山頭上,瞧一塊石頭它恰好爲人間八仙而備,我們攤開熟食,水果,茶,酒。一樣樣的擺放整齊,靜坐三分鐘,以敬山神,奠過山神土地之後我們一邊闊論一邊猛吃,不讓嘴閒上一分鐘,一邊讚美感恩,風景好,視野寬闊,美食是何等的有滋有味,過去的時光是如何如何的坎坷,我們笑,顧不得水從嘴角噴出,我們划拳,大口飲酒,不在乎肖像有形,我們四平八穩躺在石頭上睡去,天當被子石頭當牀。多麼愜意多麼親密。我們把心貼出來,交給我們的祖國,我們如此自在。山風拂過,花香殷殷,拾起一瓣注入時光想把它們凝練成我的詩行,而我又無語。友自然被這份來自異鄉的風情感動。嘴裏呢喃着,怎麼就做不出來一首詩呢?是啊!此刻或許是語窮,或許是思鄉的情節更重,我在心中擬好了四句:古剎繞繞山萬重,麗容風華殷殷情。卻道東風施脂濃,滄海難爲愁容瓊。卻怕我的思鄉的情節太濃,打擾了他們勃勃的興致,始終沒有說出口來。這樣刻,我們的感恩更大於其他,我們心中都有滿滿的愛承載,只是,誰也又不能準確定義這份來自異域的愛。如果它是一種幸福感,爲什麼會有那麼深刻的憂傷伴隨?這或許就是“身在異鄉爲異客”吧。我心裏一直糾結。

太陽西斜,只有風不停地吹,吹得山影如此蒼茫,一些沉默的石頭被風吹成各種奇異的形狀,夕陽的殘紅被越吹越薄,山花的濃妝被越吹越淡,此時的我們被風越吹越像個漂泊他鄉的尋路者,但我還是在愛過了家鄉的五穀之後又愛上了這大山裏的奇石嶙峋,灌木蔥鬱,還有這穿越的時光鱗荑。

這是一個寵受過上帝恩惠的山莊,萬物靜默安詳印證着這一片被自然眷顧的安養之淨土。我們走過又一段山路時,我看到那些頑強的生命,都在這裏深深紮下了根,然而,我們又不得不一直向前,奔尋我們的遠方,因爲我們無法停留,無法停止自己去愛更多,因爲人生本身是一場徒步之旅,所有的風景對於我們,只是過客。世間處處皆是可愛之物。我們又何以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