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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草萋萋翰林墓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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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無風。正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

荒草萋萋翰林墓散文

我陪同《廣安日報》“兩江行”採風團一行人,在嚮導的帶領下,頂着酷暑,爬坡上坎,扒草尋路,累得氣喘吁吁,熱得大汗狂流,僅爲尋找那座存在於傳說中的古墓。

嚮導在前面用手扒拉着荒草,用草帽揮舞着無處不在的蜘蛛網,引領我們在寬不過尺,草長及腰的小路上走了大約一刻鐘,將從華鎣市明月鎮街東頭的橋灣公路橋下車的我們,帶到了明月村六組一座無名小山上。

嚮導指着一座掩映於枝條虯結、樹葉乾枯、荒草遍地的梨樹林中的碧瓦青磚農房對我們說,唔,那就是王翰林的墳山!

那是一座陳舊的磚瓦農房,鐵鎖把門,鏽跡斑斑,地壩裏雜草叢生,一直蔓延至堆滿柴禾的屋檐下,幾乎無處落腳。顯然,它空置有些年頭了。這不奇怪,在城鎮化的大潮衝擊下,存在於如此偏僻荒涼的地方,這座房子理當空置。就如我們今天前來拜訪的這座古墓所遭遇的時代大潮一樣,該被浪花淘盡的,遲早會被淘盡。

我們奇怪的是嚮導的那句話,這不明明是一座農房嗎,怎麼成了我們慕名前來拜訪的古墓?我們來拜訪的,可是明朝神宗時候官拜翰林院庶吉士、直言敢諫的王德完的衣冠冢!

嚮導很快便回答了我們的疑惑:這座房子,就建在古墓的拜臺上。我這才知道,我們腳下所踩的這一方土地,就是當年古墓尚存時闊大恢宏的拜臺!我不由看了看自己的腳下。腳下是農家沒有硬化的.地壩,是蚊蟲亂飛的荒草叢。

嚮導眉飛色舞的介紹,在我腦海裏勾勒出了一個宏大的場景,三層青石鋪就的拜臺,雕花精美的護欄,高達十米、粗可合抱的桅子(華表),桅子頂上傲視一切的石獅……我怎麼都無法將腳下的荒草和如此宏大的場景聯繫在一起,嚮導卻又以眉飛色舞的介紹,以一場宏大的羣衆運動,讓兩者之間的聯繫瞬間建立。

五十年代,是個熱火朝天狂飆突進的年代,一羣幾乎處於瘋狂狀態的農民,在偉大領袖的無神論思想的指引下,在破除靈魂深處的迷信思想的同時,放膽破除存在了數百年的封建迷信。他們用大錘、二錘、手錘、鋼釺、鏨子等落後的勞動工具,放倒桅子並錘成數段,鑿成石頭管子,做成了堰塘排水的涵洞,又將石板、護欄、石階拆下,全部運往開挖堰塘的工地,那熱火朝天的場面,最終盪漾成一泓清波,遊蕩幾隻家禽;萌生遍地荒草,豢養無數蚊蟲。

拜臺的遭遇,讓人自然聯想到翰林墓的結局。在嚮導嘴裏寬足有三間瓦屋,高足有一層半樓房的墓葬,在農業學大寨的熱潮中,也很快被開挖。墓碑和墓誌銘被文管部門運往遙遠的重慶博物館,墓中官袍迎風而化,石灰假人不知所蹤。在嚮導清晰的記憶中,只有石灰假人肚臍眼裏的水銀,猶自滾動着,放射奇異的光芒。而我貧乏的想象力所能想象到的,是那高大的墓葬,被一羣滿臉紅光的農民平整成一塊不那麼肥沃的土地,種上了玉米紅苕和豆麥。那個熱浪洶涌的年代,莊稼一茬又一茬地成熟並收割,翰林墓爲肚子癟癟的農民提供了不多的一點兒果腹的糧食,卻讓今天的我們,只能望着破舊的青瓦屋背後的荒坡,荒坡上萋萋的荒草喟然長嘆。

“採風團”胡主筆忙着採訪嚮導,攝影記着忙着拍照,我在一旁獨自無聊,但覺手腿上一陣痛癢,細看才發現露出衣服褲子外的手腳,早已叮滿了蚊蟲。蚊蟲們似乎幾百年沒見過人來,死叮着不放,貪婪而瘋狂。一掌拍下去,斑斑血跡裏,死屍無數。這些死屍被我胡亂扔進荒草叢,沒有半點憑弔的心情。

我一直在想,貴爲翰林院庶吉士的王德完的衣冠冢,存在了數百年,江山數次易主,王朝兩番改姓,戰火幾度焚燒,都倖存了下來,爲什麼卻在文明越來越開化的時代,反而慘遭毀滅?是不是我們在前進的過程中,失去了某種敬畏?

拍着蚊蟲,望着業已不再存在的翰林墓上的萋萋荒草,我嘆了口氣,這種敬畏一旦失去,不管是精神的還是物質的,豈能再找得回來。我們的採風挖掘,於事又有何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