鵲巢優美散文

一直的印象中，鵲巢大都築在田野路旁的樹丫上。

樹是大地的旗幟。只要田野、道路兩旁有樹，就會見到鵲巢。當然，季節得是秋冬，地域得是北方。因爲這兩個季節，北方大都無邊落木蕭蕭下了。

築巢的鳥是灰喜鵲，魯西北人依其叫聲，形象的稱之爲喜喳喳。喜鵲在中國文化中是吉祥、喜慶的象徵。《禽經》中有這樣的記載：仰鳴則陰，俯鳴則雨，人聞其聲則喜。另外還有喜鵲登枝、喜鵲登梅、牛郎織女鵲橋相會等吉語傳說。喜鵲是與人比較親近的一種留鳥。秋冬時節，一隻只灰喜鵲或翔集於枯枝蒼幹間，或疾飛于田疇小河旁；或在枯葉和莊稼的殘骸間啄食，或立在鳥巢上顧盼流離；不時嘰嘰喳喳地叫幾聲，似在呼朋引伴，又似引吭高歌。它們或許在爲生計覓食勞碌，或許只是爲了簡單的快樂而遊戲。在北方粗獷、陽剛的背景上，灰喜鵲的剪影是那麼的`簡樸，自然，和諧。

初次看到鵲巢，心底涌起的是不屑——如此陋巢，連寒舍都難比擬，怎能遮風擋雨！這些鵲巢體積不一，大都較爲碩大，做工似顯粗糙，大部分材料是較細的樹枝。樹枝的疊放很有層次，疏密有間，呈海碗形，坐落在一個依幹傍枝的三叉（三角形是最穩固的圖形）樹丫上。鵲巢看似簡單，粗陋，細細一想，卻蘊藏着大智大慧。鵲巢建在曠野樹枝上，經風沐雨，如果結構太過緊密，無論是風吹還是樹搖，它受到的阻力就會很大，不久便會巢傾卵覆；而現在的結構造型，便安全得多了，雖歷風吹雨打，卻經年不圮。相比於燕子將巢築在戶內的樑椽間，這是怎樣的勇敢和自信啊！念及此，我不禁肅然了。這鵲巢兀立於脫盡秀髮的樹枝間，像極了一枚枚另類的樹葉，搖曳在秋冬季節大北方的曠野，幻化爲北國一個深沉的、耐人回味的符號。

是年的秋天，校園西側的幾排毛白楊繁華落盡，聚攏向上的禿枝似動物的骨骼，與季節一起沉默。一天到操場跑操，見一個鵲巢赫然凌於一棵楊樹的頂端，那麼真切，醒目，像嵌在記憶深處的一顆星子，引我無限的遐想。這個鵲巢爲什麼沒有築於自然中，而是建於這喧嚷無休的校園？在鳥爲巢，在人爲家，這鵲巢給我的第一感覺是溫暖、溫馨、慈愛。可以想象，秋風的凜冽中，灰喜鵲一家棲居在巢穴裏，喁喁耳語，相親相近，怡然自樂。鳥多麼聰明啊，就地取材，就樹而築，就地而居，隨時棲止。這纔是自然，這纔是快適，沒有刻意，沒有侵爭，沒有破壞，沒有奢欲，一巢而已。

這個素樸的鵲巢，也許是給人的一個啓示，一首偈子。

反觀人類，從有歷史記載，從棲居山洞、地穴到高樓大廈，從遮風擋雨到溫暖舒適，從經濟實用到裝修豪華，充分體現了高智商生靈的智慧和創造。鳥類中，雖然也有燕巢似的精品建築，但比起高樓豪舍，何止是小巫見大巫啊。但人類並不滿足於此，有了房子，還要裝修；有了一套，還想要兩套、三套，甚至多多益善。他們要這很多廣廈，不是有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的普濟情懷，而是爲了滿足永遠無法滿足的慾望。有了安身之所，還想要票子和移動的房子——車子。於是做房地產，炒房，中介房屋，不一而足。爲了賺錢，人們挖空心思，拉關係，炒地皮，拼市場，引起一連串負面效應。樓越來越多，越來越高，耕地越來越少，森林越來越小；強拆引起的糾紛越來越多，能買起樓的越來越少，京津滬等大城市因房價過高，甚至成了令人望而卻步的海市蜃樓。

人類真的成了大自然的主宰？真的是統治天界、地界的宙斯？人類忘記了自己曾經是自然中的一分子，一個微不足道的脫氧核糖核酸。慾望抑或無知，讓人類一鍬一鎬挖着自己的墓穴。挖掘的速度越快，離墳墓的距離越近，而人類還以爲自己疾馳在去往天堂的路上。這是人類的宿命，還是命運對人類的諷刺？我們總是嘲笑鳥獸魚蟲的愚蠢，殊不知人類的高智商卻是把雙刃劍，在刺向自然，所向披靡的同時，也傷了自己。

萬物的靈長，低看一些自己吧，在鵲巢的簡陋和鵲鳥的自足中，也許能悟到自我救贖的菩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