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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犬花豹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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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多年以前的老家是獨門獨戶,周圍一里開外沒有人煙,爲了保證安全,從老太爺手裏就一直養狗。

靈犬花豹散文

我六歲那年,由於老狗死去,家裏又從很遠的地方抱回來一隻小狗,由於白色的底子上鑲嵌着好多花斑,遠處看去彷如一隻豹子,所以我們都親暱地稱它爲“花豹”。

“花豹”的到來頓時給我們家增添了活氣。這期間鬧得最兇的要數我和我的弟弟,弟弟比我小一歲,但卻個子比我長。並且時不時欺負我,所以我不把弟弟當朋友,卻把花豹當朋友,在我幼時的眼裏我覺得“花豹”和我的感情要比弟弟親近的多。

是我先贏得了花豹的芳心。每每放學,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揹着弟弟給花豹餵食、喂水,然後牽着它逛山溜水,不多久花豹便有了親疏遠近,往往是聽到我的聲音就立馬趕來,聽到弟弟的聲音卻猶豫不前。我和弟弟同時到家,花豹遠遠迎接的將是我而不是弟弟,對弟弟只是敷衍應付,而對我卻是熱情有加。爲此我們還做過實驗:我們都爲花豹準備了好吃的,然後我們同時喊花豹,花豹總會徑直朝我走來,弟弟爲此沒少跟我賭氣。

年紀漸長的花豹越是長得一表人才。也許它已經悟透了大人們的心思,所以脾氣便暴躁得很,邁過我們家人它會不放過任何一個生人。所以久而久之便遠近聞名,不要說白天都沒有人敢來,更不用說是晚上了。那次舅舅的兒子來我家玩,媽媽囑咐我把狗趕遠。我卻滿有把握地說,沒事,我把狗拉住這裏,讓表弟放心前來。表弟小心翼翼地往前湊,爲了確保萬無一失,我便用我的兩隻胳膊把它從脖子那兒鎖死了。眼看着表弟就要進屋,我也放鬆了警惕,誰想就在瞬間小傢伙掙開了我的鎖鏈,箭一般地朝表弟飛去,說時遲那時快,表弟緊躲慢躲,便來了個屁股開花,表弟被嚴重地咬傷了。爲此我裏外不是人了好長一段時間,那時我剁了花豹的心思都有。於是我到處找花豹,可小傢伙卻不知躲哪兒去了。也許它自知理虧,幹了壞事,所以在哪兒躲起來了。幾天過去了,一直不見花豹的影子,開始的憤怒逐漸轉變爲擔心:小傢伙能去哪兒呢?莫不是去了山裏被狼吃了?或是被人下藥藥死了?於是我四下裏去找,書也沒心思念。直到五天後的一天我從學校回來,突然從路邊的草叢中躥出一隻“豹子“來,我當時嚇了一跳,可定睛一看,卻是“花豹”。它把我上上下下嗅了個遍,然後便是一陣親熱。我當時激動地幾乎流下淚來,心裏直罵這個狠心賊,一個人跑出去這麼多天,讓我這麼耽念。我把它抱在懷裏,從頭到腳不停地撫摸起來,小傢伙顯然瘦了,毛色也極不順,憔悴的像個病人。於是我俯下身子對它說:“以後不要再咬好人了,也不要輕易離開家,否則我會難過的。”

自從“花豹”那次回來,家裏人執意要將它給拴住了,父親從鐵匠鋪裏打了一副上好的鐵鏈把小傢伙上上下下鎖了個嚴實。剛失去自由的那幾天,小傢伙鬧騰的不得了,要麼咬鏈子,要麼拼命想掙脫,看着它那難受的樣子,我就心裏及其難過。可我也無法,誰讓它不分好歹不認識親戚呢?好長一段時間過去,它纔開始穩當了,它纔開始習慣了失去自由的生活,沒事的時候吃飽了就臥。只有看到我放學回家,它才又奔騰了起來。由於花豹被拴着,所以飲食方面就得特別照顧。按時送不上吃的,小傢伙是會很委屈的,所以每每放學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給它飲食。有時候飯食不夠我就從我的口糧當中節省些出來,從小傢伙那吃食的窘態當中我不難看出它對我的心存感激。

那是一個週末,我在學校裏補課,沒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又發生了。我三叔(比我小一歲)和弟弟被打發上山砍柴,他們偷偷地把花豹帶上了。不知是誰出的注意,他們把背柴用的背架子給花豹駝上了,還有砍柴用的刀。他們一個在前面牽着,一個在後邊趕着。花豹努力走着,走着停着,停着走着。分明它已經很累很發怒,但是它不敢發作,它知道它死活也不能得罪自己的主人。但是可想而知它是很憤怒的,它不該擁有如此的待遇,於是它一直咬牙忍着……

“哎呀,你們把狗拉好了,我咋覺得你們的這狗有咬人的架勢……”一個肥胖的女人路過,看到花豹的樣子不禁大聲嚷道。

突地一下花豹衝出去了,三叔和弟弟還沒來得及反應,花豹已經將那女人掀翻在地,再看那肥女人的腿部肌肉都翻出來了……

花豹一溜煙不見了,三叔和弟弟發現闖禍也屁股一拍溜了。那肥女人找到了家裏,大吵大鬧,最後還是父親把她送醫,出了藥費,這才了事。

經過這一場變故,家裏人都執意要將花豹給處理了,要麼送人要麼殺掉。殺狗的過程太殘忍了,幾個壯漢把狗拴住脖子,然後狠勁地拉扯繩子直到狗斷氣。當時我哭了,抱住父親的腿子不讓他給夠施刑,父親無法,只好暫時將狗留下,不過這會卻徹徹底底斷送了它的自由,父親又將那鐵鏈加粗加固。這樣花豹只有成天臥着的份了,不過這樣也好,至少比失去生命要好的多。

這樣太平了沒多久,沒想到又出事兒了:淘氣的弟弟用竹棍製作了一副弓箭,沒事的時候朝着花豹做射擊狀。沒想到一失手那箭竟然飛出去了,不偏不倚正中花豹的'左眼睛。花豹的左眼失明瞭,我差點氣瘋了,說句實話,當時的我殺了弟弟的心都有。失明的花豹再也沒有了昔日的威猛,它開始變得內向,多半時候保持沉默。看見陌生人來了,只是漠然地看着不再發聲,只有晚上的時候才叫幾聲。它的左眼還不住地流眼淚,我知道它一定很苦,每每看到我它纔有了精神和力氣,它總會發瘋似地撲上來,偎依在我的懷裏,好似受了委屈的孩子,那眼淚也就不由自主地流了出來。我便替它不停地擦拭,不小心我也會陪出好多淚來。由於花豹已經不再咬人,所以我們便去了它的鎖鏈,讓它恢復自由了。恢復自由了的它顯然也打不起什麼精神,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日子過得很快,不幾年我就小學畢業,初中也畢業了,中考要到100多裏的縣城去考。所以我要和花豹分開一些日子,走之前我就特意囑咐我的媽媽要好好照顧花豹。媽媽心善,所以這個艱鉅的任務只有交給它我才放心。走得時候我沒有告訴花豹,是獨自偷偷地走的。一週以後我從縣城回來,還在離家很遠的路上,花豹聽到了我呼喚它的聲音,然後一個蹦子朝我飛來。眼看就要把我攆上,誰料在它的前方橫亙着一塊大石頭,剛好在它前進的左側,由於左眼失明,它來不及剎車,便狠狠地撞在那石頭上了,我無法計算那期間的動量和衝量以及作用在花豹身上的衝力,只看見它先是在空中劃了個大弧形,然後很結實地栽倒在地面上了……

“這下完了!“我急忙撲過去,將它抱在懷裏,它出氣已經很粗,眼睛已經微閉,可它還伸出無力的舌頭舔我。然後頭一耷拉,歪倒了過去……

我開始大哭,用力搖晃着它,大聲呼喊着它,半個時辰過去了,它才慢慢掙開了雙眼……

家庭會議在我家的廚房召開,大家開始爲花豹的去留問題展開討論:花豹已經沒幾天活頭,尤其是它已經不能繼續看家護院。大家一致的想法是乘早殺了,還能獲得一張好皮,得到一頓狗肉。是我和媽媽極力反對才決定暫時將它留下,以觀後效。

半月以後,花豹竟然奇蹟般地好了,能吃還能走路,可是它已經完全失去了看門的能力,對任何人都很默然,只有我在的時候纔會精神一下子。

中考後的假期很漫長。中考消息的等待也很焦躁。爲了生計,我不得不上山放牛了。家裏好幾頭牲口都需要草料,所以大人們在地裏忙,我在山坡上忙。我除了放牧牲口還要割草,挖半夏,柴胡,元胡,泡參賣錢掙學費。我們是獨戶,所以也沒有一個夥伴,孤獨寂寞的生活讓我想起來都怕。然而花豹卻跟着我了,它幾乎隨時都陪護着我。我6點起牀,它也六點起牀,我12點回家它也12點回家。從不離我半步。我在山坡上唱歌它靜靜地聽着,我讀書的時候它就靜靜臥在我的身旁。在哪期間我讀完了《薛仁貴徵東》,《薛丁山徵西》,《薛剛反唐》,《岳飛傳》,《羅通掃北》等小說。我讀會了,花豹也聽懂了,它憨憨地看着我,就像一個憨態可掬的孩子,那麼招人喜愛,那樣招人憐憫。

炎熱的夏季終於結束,我已經餵飽了牛馬,掙夠了學費。開學前夕,我的錄取通知書也來了,被武都第三中學(現武都八一中學的前身)錄取。就在走得那幾天我卻犯愁了,我走了花豹咋辦?於是我就儘量討好我的媽媽,希望它能夠在我沒在的時候代爲照顧。

那天我終於要走了,花豹守候在門外。由於去安化的班車還有一段時間,所以我竟然不小心睡着了。睡夢中我夢見花豹死了……於是我一咕嚕爬起來,發現花豹已經不在。它能去哪兒呢?我便四下裏去找。就在我們房門口我發現了它,它已經口吐白沫安然地睡着了,睡得那樣安詳……花豹吃藥了,是哪個沒良心的傢伙?不過一切已經很晚,我把花豹妥善安葬在一個前有小溪後有青山的一棵槐樹下,我在它的墓穴中墊上綿草,然後小心地放上它的屍體,用木棍把上面撐住,這才小心地培上土。最後在墳頭處用石板立了塊小碑,上面用毛筆寫下幾個大字——靈犬花豹。

那晚我含淚離開了老家,又去走那起起伏伏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