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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張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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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張的人多,張姓的人裏又有許多人被叫做“老張”,我才19歲,但我也會被人叫老張。衆多老張中,我要寫的是我相處最久的老張,我和他吵過好多次架,想絕交好多次,但最後還是和解。我面對他時叫他爸爸,寫他時喜歡叫他“老張”。

老張的散文

老張是七十年代生的人,他現在是西南小縣城裏的一個小主任,戴着方框眼鏡,有個油肚,平時不打領帶不穿西服,偏愛一件綠色的短袖polo衫,也喜歡把polo衫扎進黑色又有些皺的運動褲裏。老張從來不在乎穿着打扮,卻堅信自己的品味不俗,他經常督促我學習“穿衣服”。

據我猜測,老張對自己品味的自信,可能來自他讀過的許多的書,中學老師教育我們要樸實就會說“內心空虛的人才會特別注意自己的穿着打扮”,大概就是這個意思。老張家最多的東西就是書,除了三個大書櫃,你可以在他家的任何邊邊角角里找到書,沙發坐墊下面、櫃子側面的縫、甚至鞋架上,整理家的時候,最難處理的就是這些書,有些全是灰塵,有些整本書被壓折了起來。這些書很多是老張的,他的書有各種各樣的類型,小說、散文集、詩集、雜文集,你可能在他的書櫃裏找到一整套的《大秦帝國》,也會在他牀頭髮現一本《讀心術:如何說服別人》。這些書中還有比較多的一部分是他的作家朋友們送給他的,在小縣城裏,文學圈子的朋友一旦寫了書就喜歡互相送,他還有一些外地的作家朋友,有些全國知名。

老張自己也寫書,主要涉及的方面是歷史和文化,書裏的歷史和文化,全都是從他所在的這個小地方出發,以前這個小地方沒被人整理過的歷史,他自己全部整理了一遍。這一整理髮現不得了,自己所生活這個西南小片區,盡然和漢武帝時期開闢的著名絲綢之路有很大聯繫,於是老張又找來很多書看,徐霞客、艾德加斯諾、張騫……這些人他都熟得不得了,他還開着自己的綠色皮卡車車到處找相關的古蹟和證據,爲此,他在縣裏被人起了一個綽號“張考古”。

老張很愛講他年輕時候的事,他是七零年代的人,家裏很窮,聽他說過,他到了高中才有一雙鞋子穿,讀師範的時候冬天只有一件薄毛衣穿,聽起來有些誇張,不過看他過去的'照片,真的瘦得臉頰都是凹陷的,就是當地人口中的“瘦猴子”。高中時他是學校學生會會長,從來不和其他人耍貪嘴,帶着學生會獲得過“新長征突擊隊”的名號。雖然讀書時很窮,但老張很捨得花錢,自己一整個假期出外做工掙得五十塊,回來就買了一套四大名著,那時商店裏總共也只有兩套;讀師範時很少人自行車,他買卻了一輛,二手的,那車的前輪把手可以轉360度,沒剎車全靠腳剎,這車一買來就好多人搭便車,前面單車檔上坐一個,騎車一個,後頭還站着一個。老張總對我說“錢是掙來的,不是省出來的”,他自己倒騰茶葉,也鼓勵“月光族”的我開網店和他一起茶葉,掙出錢來,而不是每天想着省錢。

畢業後老張去做語文老師,他仍然堅持着他的金錢觀,自己攢下工資,買了一臺照相機,當時照相機還幾乎是照相館獨有,他買照相機不僅僅是爲了自己的愛好,還用這個東西拍照掙錢,自己洗底片,相館給人照一張相要一塊,他收八毛,加着照相技術不錯,照出來的人漂亮自然,這樣一來,生意做的很紅火,學校裏的老師同學好多人找他照相,而沒想到的是,多年後,其中的一個女孩成了他的另一半。

現在老張也總是帶着他的相機到處跑,佳能60D的相機在他的手上永遠是自動檔,不調任何東西就拍,我想教教一些他我會的基本功能,他固執得要死,總覺得調了光圈快門就是“不自然”。他去拍寺廟裏的木蓮花,在廟裏呆了好幾天,爬上樹等着花開;爲了拍好茶葉,三天兩頭往茶山跑;8月份油菜花開了,七點鐘起牀開車去附近的一個村莊。因爲相機一直是自動模式,他的照片畫面有些受中性灰影響,但裏面的光線很美,而且這些美麗的的光線卻是絕對貨真價實,甚至比照片里美。他告訴我,早上七八點,黃昏六七點時候的光線打在人臉上,按下快門,便有藝術照一樣的效果。

有一次老張拉着我媽和他半夜跑到山上的觀景點,拍黎明時候的小城。這樣的經歷,對於許多生活在大城市中的人,是無法想象奢侈的行爲。但在那個慢節奏的小城,這卻只是一輛車、一個人就能辦到的事。

老張還做過好多年的新聞記者,這是他到目前爲止乾的時間最長的工作,從我出生之前就開始,一直到我考上初中。做記者是辛苦的活兒,總在外邊跑新聞,自然回家陪家人的時間就少了。家裏有幾張照片,裏面的小孩陌生的看着鏡頭,這是老張外出工作好長時間回家後給我拍的,媽媽每次看到就笑話老張,我當時不認識他了。

老張做記者時寫的稿子還保留下來很多,都是他從報紙上剪下收藏起來的,就放在我房間的老書桌抽屜裏,其中讓我印象最深的,是寫一篇寫60歲老人跑馬拉松的新聞稿,開篇好像是“歲數越來越大,就覺得自己越來越像一隻停泊的船”。在紙媒興盛時代入行的記者老張,用這些記憶碎片一樣的報紙來紀念他的媒體人時代。現在老張不幹記者這行,仍然記得一些新聞知識,但在紙媒集體唱衰歌的時候,面對着我寫的新聞稿,老張有些無奈地說“你們現在寫的東西和我們不一樣了”。

08年的時候,老張買了山上的一塊地來種茶葉,我也記不清他爲什麼開始喜歡上茶葉來,爲了種茶,老張買了那張綠色的笨重的皮卡車,三天兩頭往茶山上跑,用這張皮卡車運生活用品到茶山、接送採茶人、拉茶葉到茶廠賣。種茶不是像喝茶那麼簡單,也絕不是像熒幕中演的滿是舒適的田園氣息,茶樹剛剛種下時要考慮除草除蟲,長大了要修建蓬面,到了採茶時則要擔心天氣,要到處找人來採茶。老張的茶園現在已經有了規模,茶也長得整齊繁密,站到茶山山腰時,會有風合着茶味拂過來,朋友到老張的茶山總會讚歎,但很少人看到,差不多十年以前,這塊地上還是鮮有人踏足的森林。

上了大學後我便離家遠了,每年寒暑假各回家一段時間,老張學會打視頻電話和發語音。每次和他聊都會聊上好長時間,我總是在說寫作業好難好累,而這期間,老張在那個小縣城了又籌劃了好多的活動,攝影展講座茶花會,參加的人來自世界各地。我很羨慕老張,好像只要是他要辦的事,他就總能辦成。

老張愛喝茶,老張與自己所在的小縣城,就好像茶葉與水,彼此成就,老張這個朋友,也總在提醒着我,要像採茶人的一樣,手腦勤勞、腳踏實地。